1、第一章

一家人正亲亲热热,忽听得屏风外头有人急切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这是恒家大管事恒福的声音。

曼娘一想就明白了,自己落水后仓促中被送到了父母所居的檀染堂,是以大管事也寻到了此处。

恒夫人神色有些遮掩不住的慌张,恒老爷掩饰般地冲曼娘一笑:“无妨,无妨,我和你娘出去看看,你安心躺着。”随即便与恒夫人出了内室。

能叫大管事惊慌失措的只怕不是小事,曼娘纳罕,前世这时候恒家安然无恙,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事啊……

她忙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屏风后头偷听。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爷!”一向稳重恒福的声调透着慌乱,“赵大厨和丁大厨几人适才尽数被孙家带走了!我去拦人,才知孙家早就暗中挖走了他们!后厨只剩下几个帮厨了!”

“什么?!”恒夫人满是焦灼,“可后天就是何知府家老太君过寿的日子了!她老人家可是提前订了咱家的席面……”

“孙家欺人太甚,先是在我们酒楼旁开酒楼,又是原样偷我们菜式,说不定在官府揭发我们恒家酒楼匿税的也是他们!如今连我们几位名厨都尽数撬光……”恒福叹口气,“要是早点带走我们还能寻访别的厨子来应急,如今可如何是好!”

“他们就是故意挑了此时。“恒老爷沉吟,“应当是早就撬走了人却故意叫那些厨子们不声张刻意选在开宴前一天齐齐走人,要的就是在这节骨眼上生事。“

恒夫人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哭腔:“若寿筵不能办,恒家非但得罪了何知府更是颜面扫地……”

“嘘——莫要被曼儿听见惹得孩子忧心。“恒老爷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们去外书房商议罢。“说罢几人便走了出去。

原来这时候家中酒楼就已经经营困难了么?

曼娘站在原地细细回想。

前世这时候常见爹爹早出晚归神色匆匆,眉宇间有抹不去的疲惫。

那时候爹爹应当就在发愁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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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从心里升起,年少时她被宠坏,让爹娘操碎了心。

曼娘歪着脑袋拼命回忆,父母刻意隐瞒加上她被娇宠得不知人间烟火,如今回忆只隐约记得恒家一个产甜瓜的庄子被卖了,她也是吃不到甜瓜才知道了此事。

如今想来当时父亲一定是拿了这笔钱去四处打理掩盖了匿税之事。

前世何老夫人的寿筵也如期举行,只不过听说那寿筵是孙家所办。

想必前世孙家费尽心思得了寿筵这在浦江大户人家前头露脸的机会,孙家也的确因着寿筵名声鹊起与恒家抗衡许久。

后来直到恒家招赘的殷晗昱绽露头角将恒家酒楼生意扩张出本地,两家的争斗才算作罢。

曼娘轻轻蹙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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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恒家夫妇便听下人道大娘子身子一好便进了灶房,说要为爹娘做汤羹。

老两口老怀大慰,恒老爷却忽得想起听下头的婢女说这些天曼娘学起了厨艺是要为那穷小子贺生的缘故,不由得皱起眉头,盘算起要如何对付那小子。

曼娘不知爹娘心意,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让旁边的厨娘们看得目瞪口呆:

小娘子一头青丝轻轻绾成方便干活的发髻,隐约可见露出的脖颈一小块肌肤如雪似玉,纤纤素手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三五下便将生蟹剁成碎块。

而后麻利倒入一壶黄酒腌制,再投入麻油小火熬熟,而后放入草果、砂仁等十几味香料末搅拌。

那对黑而密实睫毛下露出的一对剪水双瞳紧紧盯着锅中的麻油,站在在锅边鹅黄色的袄裙下隐约可见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厨娘忍不住心里赞一句:自己家小娘子生得神仙妃子一样,又做得一手好菜,不知将来便宜了哪个。

不多时,蟹生就搅拌好盛入盐水洗净的荷花瓣上了桌。

恒老爷和恒夫人乐呵乐呵瞧着饭桌上女儿曼娘亲手做的饭菜啧啧称奇。

“刚落水不好好卧榻静养就劳碌可不好,再者这般烟熏火燎还不如多学些诗词歌赋。”恒夫人虽然欢喜,嘴上却仍旧叨叨,“也不知随了谁……”

“我们恒家以酒楼发家,会做菜有什么稀奇?”恒老爷捋捋胡子对女儿一脸赞许,“以后恒家酒楼的招牌说不定还要曼娘撑起来呢!”

“酒楼生意怎么能指望一个弱女子?”恒夫人不满,“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有什么好的?!”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曼娘忙打岔:“爹,娘,且尝一尝我做的蟹生。”

灼灼芙蓉,艳若无双,浅粉色的荷花花瓣宛若一艘艘花舟,里头盛放着麻油熬熟的蟹生,散发着浓郁的镬气,一股子热辣的人间烟火气息铺面而来。

而荷花清丽脱俗,两者结合在一起非但毫无出离之感,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原本青色的蟹壳经过麻油熬炒后变得通红油亮,让人食指大动。

掰开蟹壳便是雪白的蟹肉和金黄的蟹黄。

送入口中,先是尝到鲜嫩的蟹肉,经过熬煮后仍旧肉软细嫩,在鲜甜中海油淡淡的荷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