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所以以前的官员几乎都没干过这些事儿。
但睢鹭却沿着山沿着海岸,一个个地寻这些部落,一个个地尝试与其沟通交流。
有些还好,比较容易沟通,但有些长期封闭,甚至吃过“外面人”亏的部落,却对部落以外的所有人十分警惕甚至凶狠。
睢鹭那次去的,便是这样一个部落。
这一去,原本只准备去五天,而且五天里还能让手下派人将他写给乐安的信送回来寄到京城。
结果,却是一到那部落便被囚禁起来。
别说写信送信,甚至命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他被关了五天才终于找机会逃出来,为了躲避追捕,还在深山老林里绕来绕去绕迷路,最后回到能寄信的官衙时,已经是半月过去。
原本一天一封寄到京城的信,已经断了半个月。
因此回去后,睢鹭顾不上吃饭喝水,顾不上洗澡换衣,只想着快点给乐安写信报平安。
却在写完后愣住,然后翻出之前乐安寄给他的回信,近期的信一封封看完,然后愣了许久。
最后,他没有将那封信寄出。
而之后数天,他仍旧天天写信,却仍旧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再之后,前两天,广州经略使派的人乃至京城派的人到了琼州,询问他的消息。
但他却先是让手下人躲着,让那些人找不到人,实在躲不下去了,便放两个人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而他仍旧躲着那些人,这两日便天天在港口守着。
再然后,便终于守到了她。
*
船行再慢,睢鹭讲完这段话后,也已经到了那个远看十分简陋的小港口,而睢鹭,没有看船外一眼,只专心看着乐安,整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那变得深邃却似乎更加俊朗的脸,紧贴着乐安,与她面贴着面,唇挨着唇。
“所以,为什么?”
而乐安,这样轻声问道。
虽然她心里似乎已经猜到为什么。
“因为——”睢鹭的声音也随着乐安而变轻,紧贴着她脸颊的头颅也微微挪开一些,好让双眼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不再犹豫。”
“所以,我想逼你一把。”
她跟他不一样。
他早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唯一的牵挂,便是她,所以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但是她不一样。
京城不仅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更是她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更是她几乎所有亲朋好友所有牵挂着的人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她有太多牵挂和顾虑。
睢鹭这才看了看船外。
方才他登船时便看过,船上除了水手和侍卫们,便几乎没有别的人,更别说那些陪着她几乎不离身的侍女们。
睢鹭低下头,又轻轻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在犹豫。”
“可是我更知道,你想来这里。”
那些她写给他的回信,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常,透过字纸,他感觉到了她的犹豫挣扎,以及更多的——向往。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而他所做的,就是用自己做诱饵,或者说威胁,在她内心摇晃的天平上,加上最后一点筹码。
让她舍弃所有挣扎和牵绊,奔向这里,奔向他,奔向她的心之所向。
仿佛许久之后。
“……混蛋。”
乐安又轻声骂了一句。
却没有再恨恨地咬牙切齿,而是甚至带了一些笑。
睢鹭也笑,笑着笑着又有些疼,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她的发,内心还是有一些后怕,旋即又有些酥痒和甜。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法子鲁莽,会让她担心,但是,他也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为了男人奋不顾身的人,不论多着急,她都不会让自己乱了阵脚,而如果不那么担心他,她完全可以仅仅将此当做一个机会,一个彻底脱离京城的机会。
而他,其实……他始终不清楚自己在她眼里,是志同道合的同伴的成分多些,还是男女之爱的成分多些。
虽然这两者好似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甚至他还觉得前者的感情和关系才更牢固,所以执着于这点区别就显得益发矫情。
但他就是莫名的在意。
但现在,他又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因为啊,眼前这人,这个风尘仆仆、形容消瘦、以比他预料的时间早得多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那眼里迸发出的焦急和喜悦的光芒——
他不会认错。
如他一般。
她也将他放在了心上。
睢鹭将头埋在她脖颈,不知不觉眼角湿润,随即,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乐安道。
睢鹭悄悄揩去眼角的湿润,然后抬头,伸手。
一把将她抱起。
“啊!”双脚陡然离地让乐安惊叫了一声。
而睢鹭则哈哈大笑着,就这么抱着她走出船舱,走上甲板,然后走上船工早已搭好的上码头的木板,走过木栈桥,走上那个简陋却齐全的码头,最后,走上那个郁郁葱葱广袤的海岛。
直到脚下踩到泥土,睢鹭才将乐安放下,牵着她的手,为她指着前方。
“看——”
“这里就是琼州。”</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