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点开光脑,将宋流止的病历页面放大了给宋关行看,皱眉道:“半个月前他曾在一个小医院里诊断出赫拉综合征,你知道吗?”
宋关行一愣,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疑惑道:“您说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薄峤悚然一惊,猛地站起身。
“赫拉综合症。”院长很耐心地重复一遍,“我们本来以为那个医院是误诊,就重新给他检查了一遍。”
宋关行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消失。
“很遗憾。”院长将页面划到刚刚出来的诊断页面,“是赫拉综合症。”
宋关行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半透明页面,脑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竟然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什么是……赫拉综合症?”
院长叹了一口气:“赫拉综合症是全星际唯一一个治不好的绝症,确诊之前几乎没什么异样,数据也看不出来,但一旦确诊,生命也开始倒计时了。”
宋关行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茫然看着那个诊断书上几个单词,看久了竟然不觉得那是字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噩梦,要不然为什么汹涌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地朝他毫不留情地打来,根本不让他有丝毫心理准备。
院长之后还说了什么,宋关行已经听不清了,他踉跄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整个人浑浑噩噩,毫无真实感。
不知不觉间,整个病房里的医生都陆续离开,外面的休息室也只剩下失魂落魄的宋关行和薄峤。
薄峤努力保持着冷静,轻轻扶住宋关行的肩,轻声说:“宋关行……”
他本来以为刚才的宋关行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但当他刚刚喊出这句话,宋关行像是彻底忍不住了,突然哽咽着哭出声来。
刚才护士说宋羽河等会就醒了,宋关行就连哭也拼命压抑着声音,只能隐约听到喉咙里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宋关行满脸都是泪,他死死抓住自己的心口,恨不得将发疼的心脏硬生生挖出来,整个人发抖的几乎坐不住。
薄峤被他这副模样吓住了,连忙扶住他。
宋关行猛地偏过头,两只手死死抓住薄峤的手臂,一双眼睛全是泪水,通红得可怕。
“我活了三十年……”宋关行死死压抑着声音,好像要将所有悲痛压缩成薄薄一层,但哭音还是一声一声地泄出来,“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他的手抓着薄峤那样用力,汹涌的悲伤从他身上满溢而出,险些将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击碎。
宋关行喃喃地说:“当年小止出事后,我……我从来没有去迁怒赫拉综合症的病人,我一直觉得他们很悲惨,因为一场病就没了生命。
“我每个月都会资助医治赫拉综合症的医院,我想让他们最后的日子不必心怀怨恨……起码不会再发生像小止那样的事。
“我这些年拨出去那么多的资助款……”
宋关行越说越觉得可笑,最后他竟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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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这些钱要用在我弟弟身上?”
薄峤深深吸气,见宋关行这么一副魔怔的样子,努力保持镇定:“你先冷静下来。”
“薄峤?”宋关行像是什么都听不见,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薄峤,“我做错了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薄峤说:“你没有做错。”
宋关行紧紧抓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小声问:“那为什么小止会遇到这么多不幸的事?他只是个孩子……”
薄峤宁愿宋关行直接怒吼出来,也比现在这样已经崩溃却还是顾忌着不能吵醒宋羽河而压低声音的好,他想要让宋关行冷静下来,但说出这句话后他就觉得可笑起来。
双重人格……
赫拉综合症。
怎么可能冷静?
“对啊。”宋关行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呢喃着说,“对啊,为什么小止会一下子遭遇这么多不幸的事?他不该啊……我肯定还在做梦。”
薄峤一惊:“宋关行?”
宋关行一把松开薄峤,发了疯似的终于叫出了声:“我在做梦!我要出去见小止……”
他踉跄着起身,似乎想要找到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去找宋流止的东西。
薄峤被吓到了,正要拦住他,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宋羽河迷糊的声音:“哥哥?薄峤?”
宋关行听到这句依赖的“哥哥”,浑身一抖,几乎惊恐地朝着紧闭的病房门看去,彻底从魔怔中清醒了。
他本能地想要过去,但又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薄峤深吸一口气,和他打商量:“我先进去看看他,你在这里等着。”
宋关行怔然看着他,好一会才迟钝地点点头。
现在他的状态,也不能见宋羽河。
薄峤这才缓慢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打开了门。
宋关行不敢相信宋羽河有了赫拉综合征,薄峤又哪里肯轻易接受,他站在门口又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露出一抹笑走了进去。
宋羽河满脸病色,病恹恹地靠在枕头上,他一有闲情就开始拿着小锉刀去雕刻薄荷蓝玫瑰,此时手指都使不上力气了,只知道捏着刀呆呆看着石头。
薄峤来的脚步声让他回过神来,宋羽河茫然地说:“哥哥呢?”
“你哥哥……在外面和医生说话呢。”
薄峤随口敷衍他,拉了个椅子坐在病床边,见宋羽河一副刚刚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尝试着问:“小止,半个月之前的诊治单,你看过吗?”
宋羽河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之前的事,但还是乖乖点头:“看过。”
薄峤当时以为那个诊治单只是针对宋羽河膝盖伤势的,根本没打开,现在想想,悔恨和懊恼几乎将他的胸口填满,让他说话都有些困难。
薄峤努力保持冷静,强颜欢笑:“你知道自己得了赫拉综合症吗?”
宋羽河点点头:“知道。”
薄峤一愣,声音不自觉提高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宋羽河刚刚睡醒,脑子一时半会有点转不过来,被吼得微微一缩脑袋,喃喃道:“我忘记了……”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薄峤也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种大事,怎么可能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