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子寝殿那扇门,福公公嚎得更大声了。他就是想让那小畜生听到,让他知道他为他受了多少苦,念着点他的好。
当然福公公暂且还不知道,他的苦就是他的小殿下昨日里记着他的一笔账。
昨夜被萧离一搅和,沈时遇大半夜才睡下。这副身子娇弱又还在发育期,自是缺觉,沈时遇第二天睡到日头高照才醒来,把冬兰都快急死了。
沈时遇原是一大早就要去陪萧离用早膳的,冬兰早早便来喊过他。可昨日精力消耗得太多,沈时遇实在困极,一点精神头都没,冬兰瞧他脸色苍白,也怕出了什么事,便没敢再喊就让他继续睡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这个日头。这还用早膳,小殿下恐怕连午膳都用完了。冬兰边给沈时遇束发边发愁,急得汗都快出来了。这要是到时候小太子朝沈时遇发脾气怎么办,这小胳膊小腿的,哪禁得起他踹一脚。
她这头战战兢兢地,沈时遇却还在心大地打哈欠,揉一揉眼睛,一看就没睡醒。
“……小主子,您可真是心大。”冬兰愁眉苦脸地说,“您知道您原本今日一早就该伺候小殿下用早膳的,可这会儿都快中午了,您就当真一点不怕殿下责罚您?”
冬兰生怕他年纪幼小,还不知萧离的脾性,夸张道:“您来的那日也瞧见了,小太子那一脚能将福公公踹三米远。”
她意有所指地暗示。
沈时遇透过铜镜看她。他知道冬兰是好心,但他也没法直说昨夜就是萧离害得他大半夜才睡。一是他暂且无法确定冬兰的立场,这对他和萧离来说都危险。二是他还不想暴露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与冬兰对上眼,沈时遇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显得倒是十分乖巧,可紧跟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显然一点并未把这当回事。
湿漉漉的双眸无辜的与镜中的冬兰对视。
一阵无言。
冬兰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本来就身娇体弱的,如今也是迫不得已才入宫来吃这些本不该属于他受的苦。
若是到时候她能替沈时遇挨几板子便让她来挨吧,反正她皮糙肉厚的,也挨过几顿板子,不在乎多这一顿。
今日起得晚,又饿了一晚上,沈时遇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萧离不喜读书却爱习武射箭,今日下午便是他的箭术课。
沈时遇尚未用膳,前往箭亭的途中,吃了一路冬兰给他端来的海棠酥。他饿极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手还在往嘴里塞,惹得一旁的冬兰忍不住朝他多瞧了几眼。
可爱是真可爱,可在皇宫里头如此吃东西,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冬兰叹一声忍不住想,同样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怎得有人能生得如此好看,要不至于她能替人这般操心。
一到箭亭,那儿已经围了一圈人,外头被侍卫团团包围。
殿前开阔的平地上除了萧离,还有几个同他一般大的孩子。看穿着应当都是皇亲国戚。
还是派头十分大的皇亲国戚。
沈时遇大概猜到是谁了。
沈贵妃的儿子。
也是贤安帝如今最受宠,呼声最高的皇子。
沈时遇走到箭场外围朝里头望去,想看看那小皇子长什么样。
箭场平地,萧离一早便看到了沈时遇,直直瞧着他。正想着等沈时遇找到他时便出去接他,哪知沈时遇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里头转一圈后,直直落到了——
萧誉身上。
萧离黑着脸瞥一眼萧誉,瞪着眼看沈时遇,就见他直直盯着萧誉不放,气得心头发闷,脑袋也发晕,被太阳照得身子都不稳当地晃了一下。
下一个便轮到他射箭。萧离冷着一张脸走上前,余光瞧见沈时遇的目光终于从萧誉那儿挪开,转到了他身上,也是直直看着。
他看谁都是直勾勾地,一副懵懂无辜的表情。好似与谁都能好。
萧离好气!
“咻”得一声,一只鸣镝箭破空而出,冰冷而迅速地直直射向靶心。在暖阳高照的午后,蓦地令人感到一阵凉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