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尖塔,照然主动走进了隔壁曾令他恐惧的房间。
他知道靳旭炎早就想要他,就像他此刻突然也很想要他一样强烈。
靳旭炎的□□和残忍在那晚也体现无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他将照然的脸掰过来,难以置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
照然痛得浑身打颤,却还是高傲道:“头一回。便宜你了。”
他看着那个人,用垂青施舍一个信徒的眼神,就像昔日在台上一样高傲。
靳旭炎没有被他触怒,只是看着他。
又一次,照然读不懂他的眼神。
“以后出任务,穿好装备。不喜欢我给你的,就自己去定制一套。”
“什么?”
狠狠一撞让他差点咬了嘴唇。
“不要反问,答是。”
照然没再开口,靳旭炎也不逼迫,但那晚折腾到最后,照然终于蜷在他怀里恹恹道:“订一套装备多少钱?”
“用我的账户。”
靳旭炎把他揽在怀里,胸膛坚实而温暖,“攒够任务再还我吧。”
照然闭着眼睛在他怀里哼笑一声。
“真无聊,你果然和所有有钱的家伙没什
() 么两样。”()
等头顶的呼吸声趋于平缓,他才重新睁开眼,借着昏暗的月色看着靳旭炎胸口和臂膀上大片的黑蔷薇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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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蔷薇,诡异而危险。
它的刺会让人鲜血淋漓,但它的柔美也让人沉沦。
“好好睡觉。”
仿佛已经睡熟的人忽然出声,闭着眼睛在他头上按了一下,“你累坏了。”
照然不知道自己和靳旭炎的关系有没有发生变化。
他依旧不给他好脸色,人前人后,处处顶撞。做得过火,踩到那个人的底线,靳旭炎也照旧会罚他,或是在床上,从不轻饶。
他是照然在尖塔最痛恨的人。
但也是在尖塔,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牵挂的人。
有一次清扫任务里,靳旭炎带了几十个守序者去,但那场战斗异常惨烈,将近三分之一的守序者在战场上因为混乱的畸种干扰而再次畸变失智。
回来后,靳旭炎一言不发,半夜照然试着推开那扇门,才发现那人已经坐在沙发里睡着了。
空了的红酒瓶倒在桌上,耳机一只垂落,他走上前去拿起那只耳机,突然在安静的房间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旋律。
照然愣了下,把那只耳机塞进耳朵。
他自己的歌声从里面传来,那是一首童谣,是小时候在饵城妈妈曾唱给他的,他没在公众场合里演唱过,只是某次回家路上自己哼了一段,被狗仔视频捕捉到。
靳旭炎把那段音频剥了又剥,去掉底噪,只剩下他柔软干净的嗓音,在耳边反复哼唱,像是轻轻的撩拨,又像是在哄着什么。
照然发愣时,靳旭炎醒了。
酒醉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只瞥了他一眼,按了按另一只耳朵里还塞着的耳机,指尖在终端上轻碰,切了歌。
那是另一首照然早年的歌曲,那年灾厄还不算严重,即便是饵城人,也会在冬日的尾巴为节日忙碌,那首歌的曲调温暖,似是欢乐又似悲伤,歌名叫《雪夜将至》,他在主城第一次演出就唱了这首歌,但后来因为名字不太吉利渐渐地就不再唱了。
靳旭炎什么也没说,扭头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
他们分享着一副耳机,静静地听完了那首歌。
那晚靳旭炎忽然喊了他的名字,“照然。”
“我和顶峰打过招呼了,秦知律也知情,他会确保顶峰履约。”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离开尖塔吧。只要不感染人类,不伤及无辜,黑塔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照然没有吭声。
他狠狠地皱眉,就连他自己都没意料到的,心脏在听到那句“我不在了”时猝然一痛。
末了,他启唇对靳旭炎说了一个“滚”字。
“谁稀罕你的假慈悲,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的主人?”
靳旭炎依旧不发火。
他从未因他的出言不逊而动怒过。
() “难道你现在喜欢上守序者这个身份了?()”
照然冷笑,我喜欢看你发现自己掌控不了一切时的懊恼。?()”
那时照然曾以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关系会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就像永不停歇的风雪。
直到在降临沼泽,蔷薇花枝穿越万千泥鞭,终于将他安安稳稳地送了出去。
“平安。”
他最后只留给他这两个字。
他总觉得最后那刻靳旭炎该是有千言万语,但那人向来讨厌麻烦,惜字如金,大概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平安,你要平安。
其他的话,早在那日日夜夜里数不清的针锋相对时说过了。
譬如前往沼泽前的那个任务,他失误差点丢了命,虽然他又一次救了他,但却很突然地在夜深人静时说,也许不该强迫你成为守序者。
但他还说,你做守序者后,比从前在台上更热烈,也更狂妄了。
当照然再次回到沼泽,心甘情愿地向黑蔷薇献上双腕,要与他一并被混沌吞噬时。
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磁性沉稳的嗓音。
在他耳边对他说——
照然,我无法替你阻止人生崩塌。
但所幸,我能把你的人生找回来,重新还给你。
那一瞬,这个人的千万用心,残忍之下的呵护,暴露无遗。
他终于在这场博弈中输了,因为他让他看见了真心。
但照然想,输得最彻底的,还是我。
音乐的余响在身后消寂,浪潮远去,世界重归寂静。
后台灯火辉煌,人来人往,都簇拥着他,赞美着他,将他众星拱月般捧在中心。
这是他曾经最爱的舞台。
现在却空洞如死穴。
“您夜宵要在哪里吃呢?”助理小心翼翼地笑着,“好几个听众都递了邀请函,都是个顶个的……”
“不吃夜宵。”照然摘下手套,冷淡道:“我的园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基建已经弄好了,浇灌、温控设施都已经就位,就差移栽花株过来了。”助理似乎已经习惯了大明星的高冷,立刻转换了话题,“前黑塔的人下午还来问,您要哪里的花苗?”
“降临沼泽。那株通天的黑蔷薇不让碰,但它脚下时不时开出的小花,有一个算一个,都移过来吧。”
助理犹豫了下,“可以倒是可以,但……会不会太少了?光秃秃的。”
“早晚有繁茂的一天。”
“好吧,哦对,前黑塔为您挑选的黑虎也随时可以入园了,其实我有点担心,黑虎不会把那些娇弱的小花踩碎吗?”
“不会。”照然顿了顿,“越是残暴的生物,反而越能和柔脆之物共处。”
助理懵懂地点头,叹口气又说,“您还是听前黑塔的劝,把唇周的纹饰弄下去吧……你已经不是畸变者了,就算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可身体已经无法接纳这些金属异物,你就不疼吗?”
照然刚好在镜前驻足,侧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基因变回纯粹的人类,每天都在和这些金属异物发生排异反应。
刚刚吃过免疫抑制的药物,一场演出下来,脸颊又绯红一片。
“无妨。”
照然抿了下唇,透过镜子与自己对视,透过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容貌。
他好似在对着自己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总得有什么,让我一直记着那场终于远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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