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是巧合啊。
柳老师能打消很多谣言,能让卫厄的成绩、考试试卷,不再动不动被弄丢,但解决不了莲溪县对卫厄的排斥。
只要在莲溪县,这种窃窃私语,永远不会少。所有人还是下意识地避开卫家的怪胎。
卡拉OK和歌舞厅在这时候——卫厄上初中的时候,开始在大陆这边流行。
哪怕是莲溪县这种地方,都开了两家装修得花花绿绿的唱舞厅。但凡有点“时髦”,看点香江影片的人,有时间,全会去舞厅凑个“流行”。初高中班上的同学,关系好,也会去这种地方玩一玩,聚一聚。
去舞厅里唱什么歌,跳什么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去舞厅本身,是种“玩得好”的关系证明。
初中生去还要躲躲藏藏,怕被大人看到。高中生在县上已经被认为是半大人了,只要是周末和同学、朋友去,不会被说太多。
只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喊卫厄一起。
莲溪县的歌舞厅在晚上十一二点,还转着俗气的彩灯光。卫厄骑自行拿新到教辅的时候,从歌舞厅外经过。
舞厅里灯光乱得像妖魔鬼怪。舞厅外,卫厄是莲溪县忌讳的妖魔鬼怪。
卫厄一直读,一直住在莲溪县,一直骑着自行车去拿柳老师给他买的外省试卷、教辅、模拟题、外语教材,一直从那五彩斑斓的舞厅灯牌外路过。一直到高考毕业,都没进去过。
高考毕业,考上大学,是卫厄第一次离开狭窄迷信的莲溪县。
尽管为了柳老师,没有出省,但卫厄的大学也是名牌大学,在闽南的经济重心。莲溪县人的迷信在大城市里没有土壤。更重要的是,在教育资源极差的县高中,卫厄的成绩高得一骑绝尘。
没有人考到他那个顶尖分数,也没有认识的人和他上一个学校。
大城市的百年大学,没有人知道姓卫的怪胎,没有人知道他死了两个老辈,跑了一个亲妈,还有一个肇事逃逸的亲爹。
卫厄在大学里,是个正常的,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哪怕有一次被辅导员私底下请去谈话,说大学不能太独来独往。但总体上,“卫厄”是个很正常、很正常的学生。独来独往,对天才来
说,
是个性,
不是怪癖。
直到一次学院的大型联谊活动。
卫厄的专业和别的专业,联合交换生进行联谊。
卫厄穿上了院里发的衬衣、西装,打上了领带。和其他同学一起,准时准点地进了联谊的大舞厅。他是来混学分、混活动点数的。舞厅里的同学上百人,男男女女,不同专业。人很多。
从县城庸俗的歌舞厅,到名校的文化舞会,还是没有人邀请卫厄一起。
他和所有不受欢迎的、混学分绩点的学生一样,整晚待在舞池边沿。然而,连那些混学分的学生,都无意识离卫厄一段距离。
舞会从傍晚六点到晚上十一点,连混学分的学生都至少和人跳过一次舞,
唯独卫厄没有进过舞池一次。
上课时可以靠孤立、傲慢掩盖的本性,在这时候暴露出来了——卫厄不是个性太强,太独立,而是没人愿意又或者没人想和他靠得太近。哪怕已经换了一身皮,换了一个谁也不认识不了解他的环境,卫厄身上依旧有种东西,让其他人不愿意和他近距离接触。
卫厄依旧是莲溪县除不掉抹不去的病菌、怪异。
莲溪县人从左从右投来的窥视、白天黑夜的窃窃私语,如同某些看不见的隐形条虫,钻在卫厄的影子里。
·
“……真奇怪,永远有不长眼的东西,蔑视远远超过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