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犯

松田阵平根本不在乎话里重音的强调是什么,他把手抽了回来,嫌弃地哼了一声:“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都要复合了,怎么?居然连谈都没谈过?”

声线低沉的话语里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仿佛他被欺骗了感情一样。话里的内容更是跳跃得厉害,已经从谈过到见家长的节奏,跳到了分手后要复合。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这种话从小阵平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奇怪吗?”松田阵平的频道明显和另外二人不一样,“你们才奇怪好吗?”

索菲亚:“?”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不是约会的话,大晚上两个人跑去米花公园一起学猫叫吗?”

萩原研二:“……”

索菲亚:“…………”

空气突然安静。

没有读懂空气的松田阵平依旧在发表他的感言:“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的情调好怪,学猫叫是什么xp?感觉你们在玩一种很新的play。”

这种话从一个恋爱都没谈过、母胎solo了二十九年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过于炸裂了。

好好一个帅哥偏偏长了张品种稀奇的嘴,也难怪单身至今。

索菲亚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松田。”

松田阵平:“干嘛?”

索菲亚:“你不会说话是可以闭嘴的。”

“小阵平……”萩原研二哽了好几秒,还算定住了语气,停顿了好一会才续接上缓缓解释,“我和小羽仁……那是在帮小柳哥找猫。”

话题绕了一大圈,终于又转回来了——猫咪。

“找猫?”

“你手机拍到的那只猫咪是小柳哥经常投喂的其中之一,晚上小柳哥还在抱怨找不到猫,谁能想到居然发生渡边玲玲那种事。”

索菲亚赶紧顺势补充,急着从刚才自己和萩原研二学猫叫被听见的话题里跳脱出来,她生怕从松田阵平的嘴里又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松田阵平听完知会地点了点头,思路回转得很快。

毕竟涉及了动物虐待的话题,他那乱七八糟的八卦因子即刻收敛。

即便算不上刑事案件,回归了事件思考的他还是表情沉下,随后很快想起了什么,又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难怪晚上在米花公园看到那家伙在钻树丛。”

索菲亚:“你在米花公园见到小柳哥了?”

“嘛……嗯……算是看到他了。”松田阵平点头道。

不仅看到了,还为此刻意躲避了许久那位总喜欢找机会和他“肢体接触”的gay。

原来小柳康心鬼鬼祟祟地到处爬是在找猫,不知道还以为是夜里出现了什么公园奇行种……

一直等到小柳康心离开了之后,松田阵平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开始他的线索调查。

再然后,就是遇到渡边玲玲的事了。

想到被虐待致死的猫咪,想到渡边玲玲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三人皆是默契地屏息一顿。

然后,就再度没入了无言的缄默中。

一支烟的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似的,随着火星燃到了最后,夜风把青烟吹散。

松田阵平重新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的动静打破了这阵压抑,转而他伸手把烟递给另外两人时,却被同时拒绝了。

这绝对不是在记刚才被戳穿了学猫叫的仇。

“……”

顿在半空中拿烟的手尴尬地僵了半秒后被松田阵平默默收了回来,他转了个身,往远离二人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逐渐驶来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在交番所的门口靠边缓缓停下。

车灯照出两道恒长的光束,双闪也一明一暗得有些晃眼。

闪烁的光晕中,驾驶座上的司机先从车内下来,随即绕到了车后门靠近步行道的这一侧,拉开车门,用手掌挡在车门顶。

“先生( せんせい),请小心……”

一套迎人下车的动作做得格外专业,彼时就见到从车内伸出的穿着锃亮皮鞋的脚,接着是熨烫得没有一丝皱痕的灰色西裤。

皮鞋落地,主人从车内钻了出来。

那是个面容严苛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看起来就很贵的金丝框眼镜,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形象配着西装,多少都能透着他地位不菲的气息,再加上司机对他的称呼……

倒是不难猜出他的身份背景。

せんせい,sensei。

能被这么喊的除了本职的老师以外,大概也只有三种人了——医生,律师……

以及政客。

中年男人站直身体时,有模有样地拉了拉那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灰色西服的下摆,抚着外套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皱,下意识的动作都在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大多政客都是这个德性,面子工程大于一切,尤其在公众、在一般市民面前。

他步伐急促地往交番所内走去,脚步在门口的位置停顿了半秒,似乎是因为闻到了刚才门口飘来的三人份的烟味,不过他很快就接着走了进去。

站在阴影里的松田阵平探着头,嘴里还咬着没抽完的烟:“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是不是记错了?”

“眼熟是当然……”萩原研二的声音有点紧,带着几分惊愕,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小阵平你没有记错,在电视里你一定见过他。”

这一提点,松田阵平恍然大悟:“啊对对对没错没错,是电视里……等一下,真的是羽仁刚才说的那个渡边?!”

萩原研二肯定道:“嗯,就是那个渡边昭一,厚生劳动省大臣。”

那个普通人只能在电视播出的各类访谈、政.治活动里见到的人物,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面前。

松田阵平:“喂喂真的假的啊……”

索菲亚的表情就显得有几分复杂了,一种既希望是、又希望自己猜错的纠结。

“是真的哦。”她摊了摊手,“其实我也没想到是,不过这样一来,渡边玲玲那个态度的原因倒是解开了。”

有个内阁高.官的爹,渡边玲玲能不嚣张吗?

三人没有马上急于跟在渡边昭一的后面进入所内。

这原本就是辖区交番应该处理的事件,按理来说他们几个搜一又或者机动队的人,并没有介入的权利。最多,就是作为报警人予以配合。

一直等松田阵平把剩下的半支烟抽完,三人才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回。

比起刚来时,所内变得混乱一片,桌上的文件被人甩得散落一地。

制造出这种场面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旁边小房间里放出来的渡边玲玲,她还在发着她的大小姐脾气,手里拿着一杯大概是为了安抚情绪才倒给她的水。

索菲亚是跟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身后最后一个走进的,她才抬腿跨入门槛,那只本来在渡边玲玲手里的玻璃杯径直就朝着她的脚边丢了过来。

也许是前两个高大男人怎么看都是硬茬,才挑了她这个相比之下的“软柿子”吧?

“就是她!在车上一直拧着我的手不让我动!”

伴着渡边玲玲声色尖利的告状,还装了半杯热水的杯子碎在了索菲亚的脚边,砸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还有些烫人的水撒在了索菲亚穿着单鞋暴露在外的脚背上,刺得她皱起了眉毛。

“……”

索菲亚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脚——

脚背的皮肤被烫得瞬间泛起了红,在原本就白皙的肤色上被衬得格外明显。碎裂的玻璃渣溅起时又恰好有一块划过,一道浅短的划痕逐渐沁出了红色的血点,然后汇聚成了一道。

她重新抬起头,渡边玲玲那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还隔着巡查的接待台,远远就指在了她的脸上。

女孩摆出了无辜的受害者模样,简直把恶人先告状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一边指一边大声朝着站在旁边面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的渡边昭一控诉:“爸爸!他们欺负了我一路,那简直就是绑架!差一点就要把我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