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

林苒便知太子之前为何想让她避开。

这般场景,的确令她不适,可她不想就此退缩,只想咬牙坚持。

但,林苒没有特别的收获。

大半日的审问下来,哪怕见过许多东宫的宫人,林苒始终未能从他们心声里捕捉蛛丝马迹。

仿佛随着那个小宫人服毒自尽,这条线索便彻底断了。

连同这个小宫人的遗物也没有任何异样,哪怕想要往其家人身上追查,这个小宫人却是个孤儿。

处处精心设计过。

分明不管今日的事情成与不成,皆要叫他们没有办法追查下去。

大半日下来几乎没有收获,林苒难免心情沮丧,又因累得这么久而身体疲惫,没有精力在萧照面前遮掩情绪。萧照一时没有多言,送林苒回到承恩殿后,只淡淡吩咐宫人准备热水服侍她沐浴。

“对方既有备而来,一时无法追查下去是常有的事。”

萧照转头看见泄气趴在榻桌上的林苒,平静说,“若是因此便气馁,如何继续与对方斗下去?”

一句话便把林苒点醒。

今日筹划落空,可能再对她出手第二次、第三次,有心提防,自有希望抓到把柄或寻得揪出背后之人的线索。

而这其中的道理她分明是懂的。

林苒重新坐直身子,脸上多了点神采,恨不得小手握拳以示决心:“太子殿下,我不气馁。乾坤未定,不该执着于一时得失。且今日我未出事,对方的筹谋落空,又暴露自己的贼心,分明损失更大。”

萧照看林苒飞快自我安抚好情绪,也说不出打击的话。

他几不可见颔首:“太子妃待会儿先沐浴,用过晚膳便早些休息。”

林苒听出话中他意,不由得问:“殿下呢?”

萧照说:“孤有许多公务尚未处理,须得回内书房。”

林苒便记起他晨早赶来承恩殿,后来一直在处理早膳那件事,没有精力去忙别的。而原本这些事他不必亲自处理,交给陈安即可,是因为她提出那样的要求……

“太子殿下忙得一日,也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切勿太过操劳。”

林苒当即投桃报李,关心起了萧照。

萧照“嗯”一声,又说:“典膳局要修整一些时日,明日起太子妃一应吃食便由承恩殿小厨房准备,太子妃可以将小厨房交由信任的人去打理。”

所谓信任之人,林苒明白,这是要她暂时只允许她身边跟着她来东宫两个大丫鬟经手她的吃食。她答应下萧照的话,之后萧照也未在承恩殿多留,先行离开了。

林苒送他出承恩殿、目送太子轿辇远去。

回到殿内,宫人将热水准备好,她便去沐浴,洗去一身疲惫,随意用过晚膳,稍事歇息,而后早早睡下。

萧照回到内书房便召见徐明盛。

两人商议事情至戌时三刻,徐明盛告退,萧照留在内书房批阅奏折。

回想白天之事以及和徐明盛的长谈,他又想到沈妃腹中那个尚未降生的孩子。近来沈妃在南苑倒是过得有滋有味,有他的父皇庇护,兼之她自己十分谨慎小心,直至今日,她也不曾遭人谋害。

那背后之人迅速盯上和他假圆房的林苒,却放过沈妃腹中的孩子……

难道是不将沈妃这个孩子放在心上?

萧照直觉有问题,

也许该重新查一查沈妃的这个孩子来得有无蹊跷之处,想定,他收敛心思专心致志批阅起奏折。

夜深之际,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雷声轰鸣打破内书房的寂静。

这般动静令埋首奏折的萧照也抽出两分思绪。

“什么时辰了?”他把陈安喊进来。

陈安躬身道:“太子殿下,差两刻钟便要到子时了。”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东宫内书房外一场瓢泼大雨已经伴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落下。密集的雨点打在琉璃瓦上,不停发出清脆声响。萧照一时搁下手中的朱笔,起身走到窗前。洞开的窗户有风灌进来,卷着雨水扑面,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殿下……”

陈安想要劝说萧照离开窗前,甫一开口,便见萧照折回书案前,他连忙上前去将窗户关上。

萧照却只是整理了下奏折,又站起身。

“取伞来。”

陈安不禁一怔:“外面正在下大雨,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萧照径自步出书房:“去承恩殿。”

当发现外面下起暴雨时,他便想起林苒,继而想起昨日在定远侯府的蘅芜院听她说起过小时候的事。五岁那年,她只是从秋千上摔下来便夜里惊厥,如今虽大约不至于如小时候一般胆小,但白天才受过一场惊吓,这样雷声轰鸣的雨夜,恐怕一夜都要睡不安稳。

萧照想去看看她。

不管怎样,她今日所遭受的无妄之灾与他脱不了干系。

今天夜里在承恩殿当值的是宜雪。

未得林苒的吩咐,未免影响她休息,宜雪没有擅自上前查看林苒的情况。

细细检查过殿内窗户,确认全部关严实后,宜雪从殿内出来,正感慨今夜这场雨下得实在大,便发现夜色茫茫中,有人摸黑穿过雨夜,竟在深夜踏雨而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宜雪心下惊讶,面上规规矩矩福身与行至廊下的萧照行礼请安。

萧照一言不发往偏殿走去。

雨太大,紫玉骨伞根本遮不住雨水,一路从东宫内书房过来,他身上的衣袍此时几乎湿透。

陈安担心萧照会受凉染病,着急不已:“快,快命人准备热水,让太子殿下换下这身湿衣服,再准备一碗姜汤。”宜雪连忙应是,赶紧去了安排。

不一会儿,陈安领着几名小宫人将热水、寝衣和姜汤送到偏殿。

又过得约莫一刻钟,萧照从偏殿出来入得承恩殿正殿。

宫人悉数被留在殿外。

萧照走到床榻前,撩开帐幔,借着殿内昏暗光线,只看见锦被下有鼓鼓的一团,是林苒那小身板缩成的一团。

“太子妃?”

床榻旁的萧照低声喊得一声,未得任何回应。

林苒没有醒。

已经换上寝衣的萧照便放下帐幔,轻手轻脚上得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