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我收了你的缘分么?

但江采霜能想象得到,燕安谨小时候过得多么凄凉无助。

无亲无故,无友无伴。当真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想到这里,她握着燕安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后来一次历练中,蓬熠遭人暗算,身负重伤。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法力和本领传授与我。”

小时候的绛雪既无法修炼妖力,也无法修炼灵力,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相冲,修习任何一种,都会让他经脉逆流,昏迷不醒。

蓬熠惨遭重伤,因着后继无人,无奈之下只能将妖仆成为自己的传承。

蓬熠教了他一种特殊的功法,可以将两种力量融合,同时修炼,只是过程要艰辛许多,需要先将浑身经脉冲断,再一点点重塑。

他本以为这只小半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竟然生生受住了经脉寸断的痛苦,咬牙坚持了下来。

“别以为到这就结束了,往后你所需承受的痛苦,远比这些要难熬百倍。”蓬熠掀了掀眼皮,冷漠地对他说。

这套功法不仅修行过程艰难,更是会随着修为的提高,留下伤及根本的隐患,让他从今往后每月初七,都会遭受凌迟锥心般的痛楚。

不过从那以后,蓬熠教他倒是用心了许多。

绛雪跟在蓬熠身边,不分寒暑地苦修多年,在蓬熠临死之前,学到了他毕生的本事。

直到蓬熠去世,他都不承认绛雪是自己的徒弟。

绛雪也从没叫过他一声师父。

蓬熠死后,绛雪在一片无人踏足、开遍了徘徊花的山谷里葬了他。

“整理蓬熠遗物的时候,我在其中发现一本札记,其中记载了推算天命的道法。那本札记,是蓬熠从清风真人手里偷来的。”

蓬熠和清风真人早就是旧识,照蓬熠那个张扬浮躁的性子,能干出偷东西这种事,江采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

“他既然偷了札记,为什么自己不修习?”江采霜问道。

若是蓬熠修习了窥探天命之法,兴许就不会被人暗算了。

燕安谨眸底波光浮动,语声沉缓,“窥探天机,并非毫无代价。”

蓬熠偷了札记,兴致冲冲地翻开,却在第一页就被泼了冷水。

只因上面清楚明白地记载着,窥探天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蓬熠不愿为此折损寿命,故而将这本手札弃如敝履,丢在一边。

最终愿意修习,并成功学到天命之法的,只有少年时的绛雪。

“那你后来,是怎么变成燕安谨的?”

燕安谨淡然开口:“蓬熠下葬后,我独自游历四方,在北方战场上遇到了我的父亲。”

这才有了后来的定北王世子。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江采霜最想知道的是,窥探天机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一点,师父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按捺不住担心,便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推算过往将来,会对你的身体有损伤吗?你需要付出什么?”

燕安谨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认真安慰道:“与我而言,不算太大的损伤。道长放心,我有分寸。”

看江采霜仍旧放心不下的样子,燕安谨补充了句:“若是代价太大,在下也不会频频推算了。”

他说得有道理,让江采霜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那我师父他老人家,不会也受到反噬吧?”

“等时机合适了,我陪道长去找寻清风真人的踪迹。”

江采霜眉间笼着忧色,“好。”

她先前一直以为,因为自己不通世事,没有慧根,所以师父才不将这个道法传授与她。

可如今看来,师父不教她,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师父不愿让她为窥探天命而付出代价。

预知天命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言谈间,两人走到一条潺潺的溪边。

身旁少女始终低着头,眉头紧锁,似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和担忧。

燕安谨密长的眼睫微阖,低声开口:“道长就不好奇,蓬熠遭了何人暗算?”

“是谁?”江采霜好奇地看向他。

蓬熠修为不低,虽然不如师父,但也不是寻常修道之人能比的。当初,他究竟遭谁暗算?

“此人道长也听说过。”

她也认识?

江采霜一头雾水,想来想去还是毫无头绪,“我也认识?是谁啊?”

“裴玄乌。”

江采霜不由得“嘶”了一声,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居然又是他。

“裴玄乌欲取蓬熠的妖丹,为自己所用。因他那时的修为打不过蓬熠,便布下陷阱,暗算蓬熠。不过蓬熠修为强横,最终也没让他得逞。他还在逃脱之前,重伤了裴玄乌。”

那次,绛雪就躲在暗处,看到了蓬熠与一黑袍人厮杀。

裴玄乌遮掩容貌,绛雪只看到了他手中所使的灵蛇剑。

派手下人数年多番寻找,也没能找到灵蛇剑的主人。

推算天机需要有因果勾连,可燕安谨与黑袍人的因果太浅,他无法算出对方的身份。

江采霜这下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裴玄乌想要我师父的菩提子。”

原来他也身受重伤,急需菩提子来疗伤。

江采霜不由感慨道:“我忽然觉得,宿命和缘分当真玄妙。裴玄乌作恶多端,他日,我们定会将他铲除,也算是为蓬熠报仇了。”

不管怎么说,蓬熠对燕安谨都有一段师恩。

燕安谨替他报仇,也算是还了这段恩情,了却因果。

“还有你和我师父也是。你小的时候,跟我师父有过一面之缘,未曾想到数年之后,你会修习他留下的手札,还同我相遇,相识。”

就连当初燕安谨认出她的身份,蓄意接近,也是因为在她手中见到了师父留下的法器。且他所求之物,恰好被师父所有。

江采霜莫名回想起,燕安谨同她讲过的那个关于“鹅”的故事。

看来这缘分二字,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燕安谨眸光专注地凝望着她,忽而低眉轻笑,轻声叹道:“我与道长的缘分,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乍闻此言,滚烫的热意蔓延在胸臆间,江采霜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杏眸漾起潋滟水光,鼓了鼓脸颊,强自镇定地小声道:“我收了你的缘分么?”

燕安谨愣了下,随即又扬唇,含笑的嗓音在夜风下听起来很温柔,“是啊。”

十六年前的隆冬,江采霜刚刚出生不久。

绛雪被蓬熠带到了青城山,拂尘观,第一次见到了江采霜将来的师父。

他的余生早在那时,便已经注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