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在下的媚术,道长觉得如……

把团奴放生在这里,既可以聆听她喜欢的佛音,董月娘也可以时不时过来看望。

等修行到了,团奴还会回到这世间。

了却这桩心事,江采霜打算再去一趟太舍,把案情后续跟哥哥说清楚。

江水寒出来接他们的时候,额头还缠着白布。

“妹妹,是不是有结果了?”

江采霜点点头,“嗯,我已经抓到鱼精,废了她的法力。”

“何兄和周兄他们……”江水寒欲言又止。

“他们都丧身鱼腹,不会再回来了。”

江水寒面露沉痛,用力闭了闭眼。

昔日共同论道的好友,转眼间便消失丧命,任谁心中都会悲恸难过。

进太舍的一路,江水寒都没有说话。

请二人进到他的院落,他才终于缓过神,“何兄他们的死,与苏滔是不是……”

“他们五人的死,都和苏滔有关。不过,事实可能并非你想的那样。”

江水寒疑惑地看向她,等待后文。

“最先失踪的是何文乐,他并不是被苏滔骗出太舍的,而是……主动和苏滔离开。”

“这是何意?何兄向来与旧党不合,怎会跟苏滔走在一起?”

“其实何文乐他们五个人,在出事前频频聚会,为的是同一件事。”

“什么事?”

“杀害苏滔。”

江水寒大惊,“什么?何兄他们都是谦逊良善的性子,怎会想要杀人?”

“何文乐对佛理感兴趣,时常去明心寺读书悟道。一次偶然间,他认识了鱼精化身而成的男子,那男子同样对佛法颇有研究,并且还拿出了言辞犀利,见解独到的文章。何文乐当即将其奉为知己,常常与对方讨论佛道新法。”

“后来,何文乐无意间说出自己的顾虑——秋闱在即,他担心苏滔若是入朝为官,只会沦为权臣走狗,鱼肉百姓。鱼精借此机会,以五方佛怒化五大明王的事迹相喻,激发了何文乐内心的杀意。回去以后,何文乐将鱼精的文章分发给另外四人,还跟他们讲了五方佛的故事。在何文乐的怂恿下,五人打算效仿佛门,为世间扫除祸害。”

起初,江采霜听小和尚说起,邓聪屡屡在佛殿徘徊,还问出那样一句奇怪的话——

“五大明王降妖除魔是为了度化世人,那么为了百姓扫除祸害,是否也不算造杀孽?”

他口中的“祸害”,江采霜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苏滔。

毕竟苏滔与他们同样出身寒门,本应不畏权贵,为了和他们一样的普通百姓谋福祉。可苏滔却没有半分读书人的傲骨,对濮子凡等人谄媚不说,还屡次耀武扬威,打压其他人。

若是这样只知贪慕权势的小人步入官场,定然是百姓的祸害。

所以五人暗下决定,要效法五方佛,在秋闱之前,杀害苏滔。

“他们想杀苏滔?怪不得他们愿意跟苏滔一起离开太舍。”江水寒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只是他们没想到,苏滔与鱼精勾结,反将他们五人害死。”

“没错,何文乐等人商定,先把苏滔骗到明心寺后山,而后将他推入河中淹死。鱼精骗取了何文乐的信任,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提前在河边等候。在何文乐实施计划时,鱼精忽然现身,将他一口吞下。”

“后来,鱼精威胁苏滔,让他骗其他四人来河边,不然就将他也一并吞了。苏滔在巨大的惊惧之下,不敢不从。”

“苏滔想方设法骗周康四人去明心寺,但他很快发现,根本不用他费力想借口,那些人便答应了他的邀约。”

在何文乐失踪后,周康等人一方面想继续实施计划,一方面也怀疑何文乐的失踪,与苏滔有关。他们自然想找到苏滔,一问究竟。

原本没想过会被苏滔反害,毕竟苏滔身形不算高大强壮,他们自以为心存防备,便不会中招。

谁知,他们真正面对的,却是河中的鱼精。

“最后被杀害的人是邓聪,他最为敏锐,走到后山棋盘处便觉得不对,想要折返回去。苏滔情急之下,将其勒死,拖到了河边。”

可是因为鱼精不吃死人,所以邓聪的尸体便被抛在河边,直到被人发现。

听完,江水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是这样。”

他长叹一声,捶胸感慨道:“何兄,你们糊涂啊!就算你们看不惯苏滔的所作所为,私底下奋发努力,将来在科场上将他比下去也就是了。凭借你们几人的才学,何愁将来不能压苏滔一头?你们这又是何苦!”

不管政见再怎么不合,也不能想着害人性命。

如果不是他们想杀害苏滔,也不会白白送了自己的命。

五人丧身鱼精之口,后来的苏滔也因信奉新党,被鱼精所吞。太舍一下子损失了六名弟子,难以向这些人的父母交代。

原本是读书论道的地方,却被蒙上一层争斗害命的阴影。

江采霜临时想起一件事,“哥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元水的人?”

她问这句话,也只是忽然想起,随口一提罢了。

与董月娘通信的人,自然熟读诗书,所以江采霜便好奇,这人会不会是太舍学子。

“元水公子?这不是喻兄的号吗?我已经许久没听人提起过他的名号了。”

江采霜愣住。

既觉得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细想起来又合乎情理。

董月娘与喻文卿从前便认识,私下里还有书信来往。

喻文卿自然不会和董太师的女儿有交集,想来二人相识的时候,他应该不知道董月娘的真正身份。两人在书信中探讨的都是家国大事,虽无儿女情长,但两情相知,心意早已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怪不得那日董月娘会说,“若知道是他……”

如果知道是喻文卿,去岁七夕那夜,董月娘无论如何都不会走进那间厢房。

而于喻文卿而言,一夜荒唐醉醒,猝然坍塌的不止是他坚守一生的信念,更有他珍视憧憬、还未及说出口的情爱。

隔着董太师之女的身份,隔着新旧党争的理念倾轧,他们二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从太舍离开的时候,燕安谨低声问:“苏滔等人的事情,道长是从鱼精的记忆中看到的?”

“没错,”江采霜点点头,“七月半那天,我们去明心寺吃素斋,那个时候我便怀疑何文乐他们想杀害苏滔。后来收服团奴,从她的记忆中,验证了我的猜测。”

“关于鱼精父母之死,道长可有什么发现?”

“哎呀,我忘记跟你说了。”江采霜一拍脑门。

她在净化鱼骨庙怨气的时候,也“看”到了团奴爹娘的记忆碎片。

当时想着有空了问一问燕安谨,没想到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江采霜连忙道:“有发现有发现。团奴幼时生病,是一位偶然路过的道士给她疗伤,团奴的父母因此感激那人,对他颇为信任。谁知某一天,那道士给二人下了符毒,趁他们力竭之时,将二人残忍杀害,还剖出了它们的内丹。

后来鱼精尸体被村民捞起分食,阴差阳错染上了妖毒,也是这伪善的道士出面,教村民盖了那座鱼骨庙。”

其实那道士并非想救村民,而是想起来将团奴爹娘的骸骨镇压在那里,以防怨气凝结生长,将来于他有损。

“若不是团奴的娘亲用自己最后的法力,将团奴送入河中,怕是连团奴也会一同丧命。”江采霜不禁握紧了拳头。

修道之人,怎可行如此邪佞恶毒之事?不怕遭天谴吗?

更何况团奴的爹娘从未害过人,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道长可看到了,那个道士长什么模样?”

江采霜可惜地摇摇头,“时间过去太久,记忆碎片很模糊,没瞧见长相。不过他所用的法器很奇怪,是一柄灵蛇剑。”

燕安谨脚步顿住,眸光变幻莫测。

又是灵蛇剑……

他轻声问:“什么样的灵蛇剑?”

江采霜努力回忆,“就好像一条银白的蛇,蛇尾盘绕在剑柄上,蛇头为剑尖。”

听完她的话,燕安谨暗叹一声果然,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睫,“回头,我派人查一查。”

“好。那人若是吞服了团奴爹娘的内丹,实力恐怕会更上一层楼,贸然与他对抗很危险,千万要小心。”

在他们走后,段静远去了江水寒的院子看望他。

他满面复杂地坐在厅中,回想着刚才的事。

“静远兄,你怎么来了?”江水寒忙起身相迎。

“我听说世子和江家妹妹来过,所以想来问问,是不是何兄他们有消息了?”

江水寒神色颓败,“他们不会回来了。”

“什么?”段静远瞳孔骤缩。

江水寒忍着胸中郁结,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听罢,段静远也跌坐在地,怔然许久。

他仰起头,眼底漫上悔恨的泪水,“其实最初,何兄也来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江水寒讶异。

“何兄和邓兄他们来找过我,约我去了书铺。他们给我看过那些来路不明的文章,同我讲了五方佛的事迹。可我那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他们只是最近学业太重,累了心神,才会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等过两日就会冷静下来。”

“我只劝他们想开些,不要被一时的气性冲昏头脑。若是早知道他们会付诸行动,我当时就应该再多拦他们一下。”回想起这段回忆,段静远后悔不已。

若是他当时慎重对待这件事,好好劝说他们打消念头,兴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正是因为段静远不愿加入他们,后来何文乐才找上了周康。他们五人频频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杀死苏滔。

江水寒回想了一番,“我明白了。你听过何兄他们的想法,在他们失踪后,便怀疑此事与苏滔有关,所以故意在洗墨池边挑衅他?”

这才有了江采霜初来太舍时,看到的段静远被推落水那一幕。

江水寒当时就觉得奇怪,平日里性子淡泊的段静远,怎么会主动找上苏滔,还与他发生口角?

原来还有这一桩缘由在里面。

段静远点点头,满面惭愧道:“是啊。我担心这件事传出去,有损何兄他们的名声,更何况这本就是毫无证据的猜测,自然不敢同你们明言。”

他当时想试探苏滔。

可苏滔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他也想不到苏滔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五个人不留痕迹地藏起来,这桩怀疑便被他压在了心底。

直至今日旧事重提,方知后悔。:,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