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他脑中涌出许多东西,他阅历足,博览群书,真叫他记起一种厘清筋脉的法子。
屈瑾毫不犹豫,划开自己的掌心,撕开血口子,用自己的血为契,贴在万雪青后背。
紧接着,用尽所有灵力一震,以将自己体内筋脉的平和走势,过度到她身上。
一次没成功,就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到第七次,他震慑住万雪青体内的狂乱,但也被反噬,咳出一口血,他来不及调理自身,却见万雪青面如金纸。
她的筋脉稳定了,但呼吸变得更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屈瑾心缩成一团,又急又痛。
不该如此,他绝对不会让她死。
他急促地呼吸着,解开万雪青的衣襟,想要在她心口也来一掌。
突的,他动作一顿,双目缓缓睁大。
只看她心口缚着白绸。
之前,万雪青朝自己心口来过一刀,白绸被破开一道,松散了,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弧度,但在逃亡路上,屈瑾根本没注意到。
直到此刻。
他觉得他的世界,有什么崩塌了,轰隆隆的。
这时,万雪青抓住他的手腕。
她很累,便没什么力气。
屈瑾回过神,迅速合起她衣襟,他看向别处,手背抹去唇角血液,用说话掩藏自己的无措:“你,现在还好?”
万雪青头疼欲裂。
筋脉稳下后,她不再被脑海里的声音影响,恨意未消弭,理智却也回来了。
她平躺在地,放空了许久。
数不清多少次,又被屈瑾救了。
而她从刚刚的混乱里,也发现,原来自己心底里,已将屈瑾当做血亲的存在。
她对屈瑾,有对任何人都没有的感情,那份饱胀达到极致。
就算不提过去,只静下心来思考,她已与世界为敌,他却还跟在她身边,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这样纯粹真挚的感情,是她在经历人生剧变后的灰败里,最为渴求的。
一次就好,只要让她拥有一次,她从没有这么想要什么,只知自己不愿再错过,不愿再延长一刻,也不想让心在累月寒冬中,变成布老虎那般僵硬。
她需要温暖。
万雪青心跳趋于平静,却做出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见她不应,屈瑾眼珠子朝她这移过来:“我不是故意……”
万雪青说:“屈瑾。”
屈瑾立即正襟危坐。
她声音轻轻的,似乎怕打破什么,但也带着果敢:“你是不是喜欢我?”
屈瑾:“……”
骤然被拆穿,他盯着地面,故作轻松:“啊,嗯。”
屈瑾预想过很多遍,却没想到,这声喜欢,不是自己说出口的,也不是在美好的日出之时,更不是在漂亮的屋子里。
他低头,抓抓耳垂:“嗯,你要是觉得冒犯的话,我……”
却听万雪青松口气般:“那太好了。”
屈瑾抬头。
她已起身,脸色也好了许多,撑着手臂,靠近他,她嘴角抿出一抹得意:“我也喜欢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
木屋内一片寂静,外头落雪与狂风,交织在一处,一片落雪,正好贴在屋外的窗户上,晶莹的剔透,折射进温暖的屋内。
万雪青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他:“还是说,你喜欢男人?不喜欢我是女人?”
屈瑾被自己平白呛到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掩饰自己下半张脸,说:“……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转过头,正视她:“你不知道我当时以为我喜欢男人,我有多震惊吗?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万雪青笑着。
历经恨与痛,她很珍惜属于她的温暖。
迫不及待,她伸手揽住他的腰,倚靠在他身上,就像抱住自己最依赖的布娃娃。
虽则她动作纯粹,但架不住她什么抵着他的手臂,屈瑾这般性情,都差点跳起来,后退了一点,微微推开她。
万雪青不解地望着他。
屈瑾耳尖浮起不明显的薄红,说:“做什么?”
万雪青:“你不喜欢吗?”
屈瑾:“……也不是。”
可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这么抱着自己,何况他们心意刚刚相通。
她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双鹿儿眼分外明晰,竟追问:“为什么?我就想抱着你啊,你好温暖。”
屈瑾推开她,一手抵着她的额头,又气又好笑:“你能把我,想得坏点么?”
万雪青:“你前面还说我把你想得太坏了。”
屈瑾目光微闪。
他说的,不是同种意思。
其实,如果不是天不时地不利,冒进的人或许会变成他,但是万雪青刚受过重创,他不是禽兽,这时候还想着那档子事。
万雪青凑近他,带着点焦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让我抱你,这也不行吗?不要这么小气。”
屈瑾愣了愣。
她这嘀咕的小模样,又可爱,又可怜。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终于,屈瑾吐出一口气,他向后靠在墙上,缓缓举起手:“那你别乱动。”
下一刻,万雪青坐在他大腿上,抱住他精瘦的腰杆,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发出餍足舒适的喟叹。
而男子闭上眼睛,浑身紧绷。
万雪青小声说:“屈瑾,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又要怎么回报他。
屈瑾扯了下嘴角,他在忍着什么,声音细腻如柔软的沙粒:“少折磨我就好了。”
万雪青趴在他身上,手指从他闭着的双眸,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唇,一路向下,游走,停在他衣襟前。
被屈瑾一手拉住了,另一只手,缓慢地放下来,落在她肩头,虚虚拢着。
男子喉结上下滑动,浮上一道不明显的青色脉络,罅开的眼眸里,露出十分深沉的东西。
他又说了一句:“别乱动。”
万雪青反抓住屈瑾的手,用尽全力,在他虎口咬下一口。
屈瑾“嘶”了一声。
万雪青:“疼吗?我故意的。”
她要对他打上烙印,这样只要看到他,她就不会迷失自我。
屈瑾转转手腕,瞅见自己虎口深深的牙痕,闷声笑了起来:“万咬人。”
万雪青:“什么?”
屈瑾:“说你爱咬人呢。”
万雪青倚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肩上,吃吃地笑:“你怎么老给我取绰号。”
屈瑾想了想:“有么?”
万雪青掰着指头数:“初见我时,叫我万道心,后来万善人,万针眼,现在多了一个,万咬人。”
她这么一盘点,屈瑾也笑了起来:“或许,是我遇到过一个会给我取绰号的人,就顺手把这个习惯拿来用了。”
万雪青:“给你取了什么绰号?”
屈瑾笑了笑,还没开口,便听她补了一句:
“蛐蛐么?”
屈瑾眼瞳一缩,虚拢着她肩头的手,蓦地一收。
那一刹,屋外风雪收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