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她两眼一闭,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点头。
屈瑾把小食往一旁推,挪了挪,又挪了挪,坐到她左边。
他目光虽然还盯着手里古籍,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忽的,万雪青往右边倒。
屈瑾伸出手,轻拉了她一下。
于是,万雪青的脑袋,终于如愿靠到他身上,他还没松一口气,下一刻,万雪青突然惊醒,她睁开双眼,搓搓脸颊:“嘶好硬,什么鬼东西啊。”
屈瑾:“……”
发觉自己靠着屈瑾,万雪青忙起身,疑虑地盯着他。
屈瑾面不红,心不跳:“我看书,你自己靠过来的,”他抬眉,“还抱我。”
万雪青赶紧坐正了,竟有点结巴:“哦,我,喜欢抱个什么睡觉……”
屈瑾:“哦。”
她有个弟弟送她的布老虎,虽然六七年前就遗弃了,但她依然记得它。
她喜欢抱着布偶睡觉。
就是这样,自己才会靠在屈瑾身上。
可是,她连忙咬住舌头,解释什么呢,根本没有必要。
她往右边坐过去点,盯着手上书籍,思绪却飘远了。
秦姬说,杀了屈瑾。
万雪青从没接触人血,她讨厌死亡,也从没想过用这个手段,达成什么目的。
可这是母亲的要求。
她从没忤逆过她,也不想让她失望,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一直有在乖乖听话。
何况,她做不到的话,母亲不会认她。
母亲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她是“万雪青”的人,如果连她也不要她,那她似乎真的,会变成万元华。
所以,她想,都怪自己和屈瑾越走越近,如果她和他的关系,回到最开始的冰点,那她或许就不会犹豫。
是的,不必犹豫。
秦姬给了她一张符咒,这种符咒,可以让屈瑾走火入魔,屈瑾是很厉害,但他对自己不设防。
万雪青缓缓咬住嘴唇,手心竟渗出一点汗珠。
再等等吧。
摘星阁里都是稀缺古籍,这时候屈瑾走火入魔,毁了摘星阁,总是不好的。
忽的,她脑海又是一疼,这种疼痛,和当初她纠结要不要用破阵灭生符时,是一样的。
万雪青扶着额,晃了晃脑袋。
屈瑾声音懒懒的:“不舒服的话,还是再睡会儿吧。”
万雪青:“唔。”
她心思不宁,也奇怪自己为何会头疼,把厚厚的书籍,堆在地上当枕头,自己躺上去,缓一口气。
只是,这里真的很暖和,不过一会儿,困意再度席来,她又迷迷糊糊睡去。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跟自己对话,雪青蓦地一愣,她知道,这不是系统。
这是和万雪青有关。
她猛地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金乌西垂,灿灿日光,透过一大片琉璃窗户,铺洒在整层楼里,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万雪青看得都呆住了。
她挪动目光,却看不远处,屈瑾正盘腿,手里捣鼓着什么。
夕阳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剪影,勾出一层不刺眼的光芒,他眼睫低垂,眸中一片温柔。
很奇怪,这家伙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里摆弄的东西,竟是一个手臂大小的布娃娃,布娃娃眼睛和龙眼核一样,脸颊还有两点酡红,很是可爱。
而他手边,放着几件衣裳,衣裳的料子,和布娃娃是一样的。
他竟在做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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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他自语:“应该可以了。”
他朝她这边转过来,万雪青连忙闭上眼睛,下一刻,她张开的手中,被塞进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突然睁开眼睛。
屈瑾还没后退,两人四目相对。
放在她手里的,就是他的布娃娃。
她看着他坐回去,将细碎布料往身旁推,轻咳了声,说:“你不是说,睡觉会抓着个什么吗。我刚好有这个小东西。”
万雪青握着手里的娃娃,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屈瑾:“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万雪青:“你做了很久吗?”
屈瑾一怔,说:“不是我,咳,好吧,”他看向别处,“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我没穿过,你要是嫌弃……”
下一刻,万雪青抱住娃娃,将脸埋在娃娃颈边,瓮声瓮气:“谢谢。”
见状,屈瑾轻哼:“不必太感恩戴德。”
然后她抬头,嘴角明明噙着笑,喉头却哽咽着:“谢谢……”
这下,他笑意一顿,露出几分慌乱:“别哭啊,我可不像你,随身带手帕。”
万雪青怕弄脏娃娃,用袖子擦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把眼尾擦得红红的,好不可怜。
只是,万元华不会抱着娃娃睡觉,她会。
所以这不是送给万元华的,是送给万雪青的。
是送给她的啊。
她的心在发紧,团成一团,倏而展开,又饱又胀,是无法言喻的激动。
倏而,屈瑾递了个什么东西给她。
她放下袖子,只看,那是他从做娃娃的布料里,裁下的最柔软的料子。
他目光游移,道:“喏。”
那一瞬,万雪青的心,和这块布料一样,柔软而干净。
她放弃了。
直到此刻,她也明了,只有屈瑾知道她会说很多话,杀屈瑾的事,她迟早要放弃,只分早晚,而如今,她便可以肯定,她不会对他动手。
只是,秦姬那边如何是好?
万雪青抱着娃娃,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屈瑾,我想问你个事。”
屈瑾:“嗯?”
万雪青:“我有一个朋友,她不想做一件事,但她母亲对失望,还说,不要她了,换成是你,要怎么办?”
这是万雪青第一次对外人,提起秦姬。
屈瑾知道,万雪青说的是她自己,她有时候呆得可爱,以为这么问,自己就听不出来。
他没揭穿她。
在万家这种家庭,能培养出万雪青,万雪青的母亲定有些本事,血缘力量,并非外人可以介入。
他不想置喙旁人家事,但是万雪青问了。
他不愿她受到桎梏。
屈瑾想了想,轻声说:“我五岁时,每天寅时一刻起来练剑很累,有一天,我睡到卯时。”
万雪青愣了愣。
原来,他也有寅时练剑的经历。她也一样,变成万元华那两年,她几乎不眠不休,全靠灵石吊着一口气。
在万籁俱寂之中练剑的孤独,镌刻进她心里。
她问:“然后呢?”
屈瑾背靠墙,目露怀念,道:“被我父亲打了。打得很惨,从床上拖起来,打到家门口,全家兄弟、堂兄弟,全都围着看。母亲却跑过来,护在我身前。”
万雪青奇怪,他的母亲,竟还会护住他吗。
屈瑾:“父亲说,我再睡下去,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当时也害怕,只是,母亲说,我不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