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珍儿琏儿两个竟合起伙骗她!
贾珍也只能答应:“孙子这便去凑了钱来。”
邢夫人和贾琏也只能说:“这便回去凑钱。”
贾母道:“娘娘是咱们家的娘娘,这省亲别院也是全家一起盖的,钱怎么花怎么用,谁监工,谁出力,你们商量着来。商量不好就各自拿钱回去,再吵到我面前就真别盖了。”
贾政等一齐磕头,都应是。
众人出了荣庆堂,照旧一家和气,各自回房筹钱。
贾政从原先祖母给的私财里拿出一万,王夫人在嫁妆和私房里凑了两万,共是三万。
贾珍直接从宁国府库里拿了两万。
在荣庆堂里母慈子孝,立场一致的邢夫人和贾琏,却打了半日饥荒,才说定一人一万。
贾琏回房便和王熙凤抱怨说:“太太也太不足了,守着老爷那么些私房,还一毛不肯拔,竟想让咱们出全两万。”
王熙凤也舍不得掏钱出来,可这个钱不能不拿,便叫平儿拿钥匙开库房,在贾赦私房里拿出一万银子。
贾琏便趁机要钱零用:“也赏我三五百。连日珍大哥请我,咱们这里地方狭窄,不好还席,得外头请去。”
一搬来这边,他竟连个外书房都没有了。
王熙凤道:“何必又外头请!琮儿住着前院西厢,老爷又不能动了,就把那正房和东厢收拾出来,你们多少酒吃不得?不是我舍不得给二爷钱,算上老太太额外给的两个,咱们手里就大小五个庄子,我算着一年多也就四五千银子,二爷张口就要三五百吃酒,一年年花个精光,若有急用,难道全动存银?这才出去的一万两,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贾琏不言语。
王熙凤笑道:“我在家里花不着钱,省下多少,还不是给孩子们的。”
贾琏笑道:“这小子还没出来,倒比我都尊贵了。”
王熙凤笑说:“这可是老太太的话:现在我比二爷还尊贵呢。”
贾琏笑道:“奶奶是尊贵,连请客吃酒的钱都舍不得给我了。我明儿做小厮服侍你,如何?”
“给,怎么不给。”王熙凤指着柜子,“那里有一包银子,一百二十两,原是预备做冬衣的,二爷看得上就先拿去。我再让人把外书房修出来,给二爷吃酒的地方,怎么样?”
贾琏开柜,果然有一包银子。
他拿了笑道:“今日先去珍大哥那边商议事情,外书房的事奶奶不必急,还是保重身体为要。”
王熙凤冷嗤:“我猜,珍大爷那边有鬼等着你呢!”
贾琏便且把银子放着,回来哄王熙凤,好歹哄笑了,方拿了银子潇洒而去。
……
修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亲别院从体面为要成了俭省为要,宁荣两府不知有多少执事人和等着揽差事的人扼腕不已。
但油水只是少了,不是没了。一应家具、古董、摆设都不用买了,还有许多别的差事可办。
贾政不惯俗物,王夫人却誓必要把省亲办好。王熙凤忍耐着,只管养胎,不去插手,邢夫人因造省亲别院的银钱里有她的一万两,也竟不怕麻烦了,每日都要坐车到贾母面前坐一会,再去王夫人处看诸事都是怎么办,若有她看不顺眼的事,必定要掰扯个清楚。
王夫人烦得了不得,又不好开口撵嫂子,只能忍气。
贾珍、贾琏处,奉承送礼想揽差事的人更不少。见邢夫人也说得上话,渐次又有了人送礼到她处。
更兼她陪房诸人也想取利,邢夫人被捧得飘飘然,在王夫人处更指手画脚起来。
二十万银子,从贾珍开始,人人想捞,自然越算又越不够了。
贾珍贾琏又想了新主意,两人绕过王夫人,治了一桌酒,直接向薛蟠借钱。
薛蟠被灌个烂醉,又被贾珍、贾琏、贾蓉、贾蔷父子叔侄齐上阵,哄得找不着北,放出豪言许下十万白银,连借条都和四人签字画了押,才半夜三更被抬回梨香院。
他一夜鼾声如雷。
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两个一夜没闭眼。
薛蟠醒了又吐。
吐过之后,看母女两个红红的眼圈,他还笑:“哭什么?妹妹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薛宝钗一怔:“哥哥糊涂!”
薛姨妈气得直锤儿子:“活了这么大,还是一点不晓事!他们四个谁能做主宝玉的婚事?那得你姨爹姨妈有话才行!你银子又已许出去了,不借便是得罪了人,这可怎么办!”
薛蟠愣了好半日,急道:“难道珍大哥他们竟是哄我的?”
薛姨妈也急,哭问:“他们怎么说的?他们做不了主,若是做媒,可有个表记?或有句说得实在的话?”
薛蟠扶着脑袋想,答不上来。
薛宝钗因母亲哥哥说的是她的婚事,该避出去,可这么大的事,必得全家商量,便仍留下了,劝道:“已经如此了,不如趁早想个法子。哥哥许了十万,未必真要按这个数给。给上三万、五万,只说家里已经尽力了也好。咱们是靠着姨妈姨爹,不是靠他们。他们辖制了哥哥,却未必敢把这事闹到姨妈姨爹面前。银子也别说借的,只和林府一样,说是送的,把欠条作废,又是他们欠了人情,姨妈姨爹也记着咱们相助的情分。”
她算着,荣国府产业,一年进的银子多也不到两万两,少只有一万出头,年年花得不但不剩,还会动许多存银。真借十万银子,荣国府再有二十年也未必能还。连她都算得出来,贾珍、贾琏这些人对哥哥张口说借,必是没打算还的。还不如送三五万,损失小些。[注2]
薛姨妈搂着女儿,哭道:“也只好如此了。”
可惜她的宝丫头,偏生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比她哥哥更强百倍!
薛宝钗又令伺候的人都出去,说:“家里就剩了这一二十万银子,今次给三万,以后只说没钱,哥哥再不可露形儿了。”
薛蟠满心悔恨,又兼气愤贾珍等哄骗,又醉后头疼,气得砸床。
薛宝钗正思索着,被吓了一跳。
薛姨妈忙打薛蟠一下:“孽障!看害了你妹妹!”
薛蟠大哭道:“妈妈这两年常说‘妹妹的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近来又不提了,必是那宝玉将来有了爵位,姨妈又变了心思。我只不服,咱家的姑娘就凭他们挑来弃去?”
薛姨妈越发要捂他的嘴:“你妹妹可还在,这都是什么胡话!”
母子兄妹三个哭了一会。
薛宝钗劝道:“钱给了就给了,只当是求个……安生罢。”
薛蟠忙许诺:“给了的银子都算我的。将来妹妹的嫁妆仍是一文不少!”
这一句话又勾出薛宝钗的泪:“日子过得好坏,原也不看嫁妆多少。只要哥哥以后心里明白些……”
她埋头到母亲怀里。
从前妈妈向姨妈提“金玉”,姨妈分明意动。姨爹一袭爵,姨妈立时就远了她们,叫人心寒。
哥哥今日能被贾家骗去十万,若没了贾家,来日还能再被骗去十万。家里进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怎么禁得住这般索要?
哥哥做不成官,她入不了宫。家里的前程,还是在她的婚事上。
只凭妈妈和哥哥,她见不着高门夫人太太,还是得靠这里老太太和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