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只有他自己 只有无边寂寞环绕。……

林平赶紧躲开:“姑娘,我可不敢受,快跟我来吧。”

秀娘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小心翼翼绕过林如海,跟在林平身后出去了。

林如海仍然站在原地,看见秀娘跪过的地方有几滴湿痕。

她的哭没有声音。

姜妹妹做妾的十年,是否也是这样,总是无声无息忍着委屈。

除了她生绯玉前,求他不要把她的孩子抱走那次之外,她还哭过多少次?

不,她不一定会哭。

但她一定想哭。

林如海走向圆桌,拿起一杯洒了一半的酒,一口入喉。

酒的冷和烈交织着,涌入他四肢百骸。

何其可笑!他还自以为,那十年里与姜妹妹大体总是相伴情深,恩爱意浓!

何其可笑!若非今日,他甚至从未真正理解过半点姜妹妹受到的……屈辱!

何其可笑!

林如海灌下了一杯又一杯酒。

他……不敢深想,这十几年来的相伴,姜宁对他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究竟,有没有真话。

恍惚间,贾敏临终前的样子,又出现在他眼前。

“我只遗憾,这一生牵挂太多,什么都放不下,到头来,什么都带不走。”那时,敏儿笑着对他说——

“不像姜妹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倒也潇洒。”

分明室内如春日温暖,他却仍觉如坠冰窟。

他想,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了。

身侧无一知心人。

只有无边寂寞环绕。

*

酒足饭饱。

已近二更。

姜宁喝掉最后一点葡萄酒,宣布聚餐结束:“回去别立刻睡,小心积食,宁可睡晚些,起不来也没什么。明早不用来给我请安,出门之前到就行了,都在自己屋里吃早饭吧。”

丫鬟们收拾残桌,服侍洗手漱口。

姜宁笑和穆长音、终夏说:“明日又要留你们在家了。”

家里有两位贵客,林家却要全家出门。

穆长音擦手:“你吃了点酒,又说这没意思的话?”

姜宁笑:“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孩子们穿上雪褂子,穆长音也要走。

终夏握住姜宁的手腕:“你别走了,就在这睡吧。”

“行啊!”

姜宁正好吃饱了懒得动弹,让夏鸿去拿她明天出门穿戴的衣裳首饰,又和孩子们说:“明早直接来这找我吧。”

终夏没调去西宁军之前,只要林如海不在家,她都是和终夏睡的,特别有安全感。

孩子们答应了。

绯玉多看了姜宁一眼,低头把手炉塞给黛玉。

穆长音和终夏对了个眼神:“我走了。”

“我不送姐姐了。”姜宁喝着酸酸甜甜的消食茶,懒懒地说。

“我送师父!”绯玉跑到穆长音身边,又看了姜宁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眼。

姜宁:?

她摸了下脸。

脸上没油也没汤啊?

绯玉难道是还在介意宫里给她爹美女吗?

“你也不用动了。”穆长音止住要起来的终夏,被三个孩子簇拥着出去了。

姜宁咽下一口消食茶,过了好一会,才又喝一口。

终夏把碗拿走,尝了一口还给她:“不烫,也不凉,是你喜欢的味道。怎么了?”

姜宁重新捧好碗,和终夏走到卧房里,还想着宝贝女儿:“绯玉……”

“她一直在看我。”终夏在她耳边笑。

姜宁手一歪,差点把碗摔了。幸好碗里就剩一半消食茶,没洒。

终夏从她手里捞过碗,含笑看她:“怎么?”

姜宁有一点点慌,坐下:“绯玉不会误会了吧?”

她是问心无愧,关键孩子那两个眼神确实意思很复杂啊!

“误会了会怎么样?”终夏把碗给她,“快喝,一会凉了。”

“……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姜宁喃喃。

绯玉问她,她可以解释。

而且绯玉就算问,也不会像林如海一样,直接大怒质问:“你同她怎么好,我能不管!”

她的女儿,也不会去和她爹告状:“爹,娘和平昌侯关系不对劲!”

绯玉不问,也没受什么影响的话,那更没事了。

姜宁两口把消食茶喝光。

终夏让人进来服侍梳洗,亲手向炉中投了一把香:“明早起来,发间的气味也可除尽了。”

姜宁:“那快给咱们三个玉儿拿去些。”

终夏便拿出三个新香盒,分别装了半盒,写上用法,令人送去。

和终夏一起睡,卧房内便不用人守夜了。

才回京第五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姜宁忙着挨揍和揍人(……),一应的家事都没怎么管,全是妙玉撑着。今日她又受封“靖安夫人”,许多人家遣人送礼来相贺,又是宫中赏下四个美人,孩子们怕她伤心,缠着她说笑许久,林如海回家又和她闹了一个小时别扭,也就睡觉前这段时间,她能和终夏说一说不便被别人听见的悄悄话。

比如——

“那四个美人,有仪鸾卫吗?”虽然卧房内再无第三个人,姜宁也低声再低声。

普通美人别说来四个,来四十个都无所谓,就是养着费钱。

但若有仪鸾卫,那便是一言一行皆在监视下,宫里想让林家乱起来,她说不定还要重拾宅斗技能。

宅斗,累啊!

她有那时间多看一页书,多画一幅画,多挨一顿揍(……)不好吗?

玩心眼子多没意思!

“放心,没有。”终夏拢着她的耳朵。

只是四个普通美人。

那就好。

姜宁放松了。

“但我已不是仪鸾卫中人,今日还能辨明,若今后仪鸾卫换了选人方法,我或许也会分不清楚。”终夏说。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姜宁笑,“总不能一辈子事事都赖着你?”

终夏垂下眼帘笑笑:“还没和你说,今日兵部校场,上皇面前,我说,你与我是‘半师之分,自然有些情分’,自称是你师父了。还说,两年前边关,你曾救我一次,有救命之恩。”

“呀!”姜宁先高兴,后吃惊,“怎么成我救你一次了?”

是终夏救了她呀?

终夏摸到她的右臂。

这里曾有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淡了很多,但痕迹仍在:“这不是为我挡了一刀吗?”

虽然这处伤是给终夏挡刀留下的,但——

“那若照这么算,我至少欠你五六七八条命——”姜宁撑起身子。

终夏把她按回去:“我说有就有。”

“哦……”姜宁挡住脸。

可这算什么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