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夏给出的治疗方案是一天六顿药,每顿饭前后各一碗,每日晚上仍然要定时祛毒。
等所有余毒除尽后,就只用吃药调养。
常茂山被捕前,林如海要隐瞒自己中毒的消息。
常茂山被捕后,因“月绝”这毒太过厉害,还涉及到天家父子相残的丑事,经宫中暗示,他对外也不能说常茂山一个月前就给他下毒了。
经过和仪鸾卫的商讨,总督府对外的说法会是:
林如海是在抓捕常茂山那日中的毒,幸而服毒不多。
至于是什么毒,终夏提出了几个朴素的建议,林如海选了砒·霜。
砒·霜常见,少量服用后中毒的症状和林如海接下来的症状也很像,足以瞒过外人。
后方大概平定了,余下即便还有些漏网之鱼,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边疆战事未定,林如海该出发去边关巡查。可他的身体着实不宜上路。
最后定下华布政与甘肃军粮道、军户道同去金泉,林如海与祖昌留下镇守兰州,以免还有人作乱。
林如海问过李世凛,把他也塞到了巡边的队伍里。
这般历练的机会难得,错过了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再有。而在官场中,科举名次只是敲门砖,最终能决定一个人前途的,还有人的家世和本人的能力、处事。
对李世凛来说,三十岁前考中二甲不难,甚至能望一望三鼎甲,他少的是实践经验,包括做事的经验和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正月未过,林如海仍每日只能吃粥时,李世凛已随华布政出发。
他父亲权比尚书,铁腕直断,同行这些官员有想结交他父亲的,自然更有恨他父亲的。他们在路上会尽心教他,还是故意误导他,给他使绊子,都要由他自己应对了。
总归有林如海在,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一点亏都不吃,怎么能记住教训?
但林如海不去边关,李世凛还能去,绯玉是去不了了。
李世凛年已十六,能当半个正经人用,甚至处理公文不输八·九品小吏,他跟去能帮上忙,还不用人太照顾。
可绯玉才七岁,干不了正事,还是女孩子,随行过去处处要特殊对待,不方便。
林如海亲自带着还罢了,却不能把弱龄女儿塞给属下照顾。
他和姜宁本怕绯玉不服气,不高兴。
可绯玉说:“我知道,不论男女,我还小,众位大人是去办正事,带上我太添麻烦了。”
还有一句话,她不好意思和爹娘说。
姐姐不在家,她要替姐姐看着爹爹养好身体。
爹爹好了,这里差事办得好,才能尽早回京,才能把姐姐接回来。
*
林如海拖着残破了一小半,余毒还未清的身体,每天喝粥喝汤养肠胃,正经公事还一件都没落下。
姜宁比不得他勤奋肯干,只把家里的事理顺,与外面各家交际都且放着,谁家有喜事丧事,都只让管家送礼过去,她不到场。
总归有战事,还才倒了一个二品节度,四五个三四品的文武官将,正是人人紧着低调的时候。
她只在一日和林如海一起请了祖节度夫妻来小聚一场。
武将的晋升路线和文臣不同。林如海今年三十九岁,他这个年纪能成为文臣二品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祖节度比他还小一岁。三四十岁便任武将三四品不算为奇。
祖节度并非世家出身,他父亲曾在南安郡王门下为中低级武官,三十有四便战死了。
他从小力大无穷,随父习武,十五岁便入了军营,直到二十五岁,成了四品指挥佥事,才娶得当地道员之女为妻。他原配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人邹氏现年还未满三十,只比姜宁大两岁。
男人们在前面说话,姜宁请邹夫人到后院来。
邹夫人身量中等,圆脸细眉,清秀文雅,看着面善。
不过林如海无意与祖节度相交过密。因此姜宁只称邹夫人为“夫人”,并不似称吴家朱夫人一般,叫“姐姐”。
仪鸾卫对各家私事的掌握到了姜宁心惊的程度。
终夏提早和姜宁说过,祖昌生性好色,对房·事的需求极高,娶妻之前便常在青楼楚馆寻欢,家中也颇养了几个美姬泄·欲,只是都没叫生子,才顺利娶得了邹夫人。
邹夫人性情娴雅,身体如平常深闺妇人一般稍弱,自然禁不得祖昌日夜无度索求。但她贤良大度,给祖昌添了许多姬妾。十余年间,这些姬妾里有一个生了女儿,封了姨娘。她自己亲生的有一儿一女,长子十一岁,今日没带来,女儿七岁,和绯玉一般大。
姜宁和邹夫人叙过寒温,绯玉和邹夫人的女儿祖二姐也见了礼。
序齿是绯玉比祖二姐大三个月,在家中姐妹里都行二。
邹夫人早便听闻姜夫人乃天下绝色,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心里正有些酸,只不好露出分毫。
她看绯玉比二姐高了快一个头,模样清秀、精神饱满更远盛二姐,便笑问:“二姑娘的年纪竟没算错?看着倒似比二姐大了两三岁似的。”
姜宁解释:“她父亲让她从小习武,所以她比同龄的女孩子都高些。”
她怎么感觉邹夫人对她好像有敌意?
这话问的,林家还能把女儿的年龄算错或故意说错吗?
而祖二姐分明是武将之女,看上去却柔柔弱弱的。
不知她是身体原因不能习武锻炼,还是祖昌身为武将却不叫女儿习武?
不管是哪种,这时候都让林如海挡在前面为好。
哪怕她是夫人了,有些事别人听说是她办的,还是会认为她不安分,说是林如海的主意就没人会多话。
“原来如此。”邹夫人笑道,“我们大人却说,女儿家还是温柔安静些的好,所以家里虽处处是刀枪矛戟,却不叫孩子们碰。”
可便叫二姐在这里学着了,回去也说要习武。
大人并不喜欢女子强硬,只爱看女人温柔似水。
姜宁看到绯玉正给祖二姐递点心。邹夫人说完这话,她仍然对祖二姐笑着,靴子却轻轻一跺。
姜宁脸上挂起标准微笑:“听得夫人家里还有一个女孩儿,怎么今日没一起带来?”
祖昌后院二三十个姬妾丫头,几乎夜夜寻事,有时候一晚上要叫两三个甚至四五个人一起,却只有一个生下了孩子,她合理怀疑邹夫人没少下黑手,今天也是故意不让庶女露面。
她不评价邹夫人怎么对妾,但邹夫人应该很在意妾。有人阴阳到绯玉了,她要反击,也是警告。
今天都是替男人交际,即便互相不喜欢,糊弄过去就行了。你以为你家就没有能说的吗?
邹夫人喝了口茶,笑道:“我们大姑娘路上受了风寒,前日才退了烧,还没好呢,今日无缘来贵府拜望了。”
姜宁也有一个体弱的女儿,便揪住这几句话,和邹夫人讨论了一小时“孩子生病了怎么办”。
绯玉领祖二姐去花园玩了,不用怕孩子们听见不好,姜宁还说了十几分钟女人产后怎么养身体。
这些都是不涉及双方观念的优秀话题,省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请了客人过来,却和人家闹得尴尬。
虽然姜宁还是想不明白,邹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对她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