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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半夏彼时正和附近邻居家严秀才的女儿严瑞珍在附近寺庙烧香。
两人烧完香就去竹林边的亭院坐着,喝着自带的凉茶,边晒太阳边闲聊。
严瑞珍是严秀才的独女,从小像男孩一样养大,性子爽利大方。
两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无话不说,有着很深厚的友谊。在外人看来,她们大概就是一对玩得好的姐妹。
“喏,这个给你。”严瑞珍打开布包,递过来一本书。
季半夏打开翻了翻,这是一本厚厚的带注释版手抄《论语》。
他摇头把书递还回去,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严瑞珍:“我自己手抄的,哎,不算什么,下次你给我带点好吃的就行。”
几番推让,季半夏还是把书收下了。
严瑞珍知道他的难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偷偷抄家中的藏书给他送过来。
但其实在梦境后,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书。在梦里,他在皇宫中学过更深奥的知识。
季半夏同她讲起前几日陆雩去县里妓院嫖.妓结果受刺激昏迷,这可把严瑞珍恶心坏了。
“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骂道。
在听闻陆雩至多只有五年可活,如若元阳早泄只有三年阳寿时,她更是拍手叫好。
“活该!”
随后严瑞珍也聊起爹娘可能要给她定下婚约的事情。
她和季半夏同龄,16岁半的女子,在大周王朝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再晚就要成老姑娘了。
严秀才给她相了一个县里已考取童生名额的年轻人,据说对方还有继续考取功名的实力。
严瑞珍抱怨道:“我和他连面都没见过!谁知道他长什么样,我不想嫁给他……”
季半夏:“那就不嫁。你可以试着去反抗。”
“反抗没用。”严瑞珍摇了摇头,侧目看着季半夏。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她”长而浓密如羽翼的睫毛,深邃冷淡的琥珀色眼瞳,高挺的鼻梁,浅粉色的桃心薄唇……
严瑞珍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忽然一股热流直冲进大脑,她站起身认真道:“不如我们私奔吧!我可以扮作男子,我们离开溪源镇,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季半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严瑞珍女生男相,她私下常穿男装,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惹人怀疑,顶多让人觉得她是哥儿。
但她不知道,他其实就是男人……
不过她很勇敢。在溪源镇,她能提出逃跑去抗争爹娘,就已与旁人的思想不同。
季半夏想,这或许正是她与他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严瑞珍越说越来劲,劝说季半夏别吊死在陆雩这棵不靠谱的歪脖子树上,她会帮他。
“偷走身契,然后我们就逃跑!这天地这么大,总有属于我们的地方。”她面带憧憬道。
季半夏倒冷静许多,道:“可如果陆雩报官,无论我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这就是大周的律法。童养媳、仆役属于私人财产。如若他们逃跑,没有身份,抓捕回来后会被发配边疆服苦役。
严瑞珍想想也是,便说:“那再熬三年吧,到时候还能一并继承他的遗产。你看看,找个机会泄了他的元阳。”
季半夏:“……”
严瑞珍很热情地帮他规划了一大堆计谋,包括且不限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陆雩早点死掉。
如若是从前,季半夏想,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因无法忍受而亲手把陆雩杀掉。
但现在……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他恍然呢喃着,告诉严瑞珍:“我梦到我后来成了皇帝。”
严瑞珍闻言瞳孔骤缩,随后紧张地探望四周,压低声音道:“半夏……这种话,可不兴说啊。你私底下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跟别人讲。”
季半夏:“嗯,我明白。不过眼下这里只有你我。”
严瑞珍挠了挠头,“你真敢梦。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何况你我还是女子。”
虽然如今圣上便是女皇,但她是头一位踏着血尸山河走向这个宝座的。大周子民还是普遍认为皇帝应当是男子。
“嗯,那大概就是一场梦。”
季半夏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