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最粗的树枝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但穆棠知道他清醒的很。
她一阵无语。
自从发现自己似乎每次都能精准发现他之后,这位魔尊大人似乎就开始热衷于玩他藏她找的游戏,致力于每次都出现在穆棠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
乐此不疲。
穆棠面无表情道:“下来吧。”
卫长偃困顿地睁开眼睛。
见穆棠再次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他一阵惊奇。
他从树上跳下来,就听穆棠问道:“你今天没有去早教中心?”
卫长偃打了个哈欠,恹恹道:“是你大师伯把我赶出来的。”
穆棠:“……你又做了什么?”
卫长偃:“我只是在试图教一个孩子狱火术罢了。”
穆棠:“……”
所以魔尊大人是来他们问道宗挑选魔族苗子了吗?
他甚至还道:“没意思,我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居然都没有尝到传说中生活的苦。”
穆棠心说那当然。
你当然没尝到生活的苦,因为你所有的苦都被你那两个下属吃了。
她真心实意:“我建议,你给你两个下属涨涨工资吧,真的。”
扒皮如她都看不下去,可想而知,那两个下属过得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卫长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肯在这里停留,最开始,其实是为了看上辈子那对谈恋爱谈到灭世的小情侣的乐子。
但是再多的乐子在他这里,半个月也该厌倦了。
更何况他根本没看到那对小情侣有什么乐子,他们现在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
卫长偃甚至观察过,那个叫谢蕴的小子对江月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是在他得知江月昨晚比他多修炼半个时辰之后。
按照这个发展,他甚至有点儿怀疑,当初谢蕴灭世,其实不是因为什么和道侣谈恋爱谈崩了,而是因为他在高强度的内卷之中终于疯了。
卫长偃一个重度咸鱼,根本看不得别人内卷。
他早就该走了。
但是……
他居然有点儿喜欢看这个叫穆棠的女修是怎么让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卷成这样的。
很有意思。
当然,只要不卷到他身上,那更有意思。
卫长偃想了想,故意道:“我好像没给那两个下属发过月俸。”
穆棠:“……”
她转头就走。
卷成这样还没工资,不是员工该空空脑子里的水,就是资本家该挂路灯。
而卫长偃和他的下属们不一样。
他们是双向奔赴:)
……
穆棠在折磨自己的二师伯和师姐时,谢蕴正带领着几个跟随青山门长老而来的青山门弟子参观问道宗。
谢蕴满脸的不情不愿。
他不知道问道宗这个除了山林就是山林的地方有什么可参观的,而且因为他在村中常常要交两份赋税的缘故,他对青山门的感官并不好。
青山门曾经庇护了他们是事实,但是他们差点儿活不下去也是事实。
更何况那所谓的庇护……
谢蕴冷笑一声。
但是三师姐要求他必须带这些弟子在宗门里转一转,他也只能从命。
殊不知,谢蕴满心的不情不愿,青山门的弟子们也不怎么乐意。
毕竟,任谁出趟公差去找人,然后一夜之间风云巨变,发现自己要从承担繁重的工作变成承担更繁重的工作,都不会有对始作俑者有什么好印象。
于是两方人都臭着脸,在问道宗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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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他们就逛到了村人的在问道宗建造的新村子。
新村子很简陋,但干净整洁,一些村人脸上带着笑在村中忙碌着什么,另一些村人则扛着锄头匆匆忙忙出村种田。
青山门的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起来。
这些人,曾经是他们治下的凡人。
而如今,他们非但逃离了青山门治下,还在另一个宗门过得这么……开心。
出于宗门荣誉感,他们也觉得不适。
长老若是在这里,他们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长老不在,有些人就不太能忍得住。
终于有人冷哼道:“果真是蝼蚁一般的凡人,惯会忘恩负义……”
有人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蕴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
但是他经历过被穆棠精神压榨的这半个多月,早已不是曾经冲动的少年。
他只平静道:“凡人是蝼蚁,那你又是什么?”
说话的修士张嘴想说什么。
谢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被凡人供养的你们又算什么?”
修士一下子就卡壳了。
谢蕴说得没错,他们宗门将近一半的收入都来自凡人供奉,但是……
他只无言了一瞬,便又理直气壮道:“但是我们从邪魔手里保护了那群凡人,我们维护他们性命,收取供奉,不是理所当然吗?”
其他人也觉得这个论调没错,纷纷点头。
谢蕴轻笑一声。
他道:“是吗。”
他看向不远处的村子,平静道:“实不相瞒,半个多月之前,我也是这村子里一凡人。”
他淡淡:“但我从六岁长到十四岁,除了官府和青山门收取赋税的时候,从未见过你们宗门的修士。”
众修士一下卡壳,忍不住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每个月都会派外门弟子去治下巡逻……”
谢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重复:“外门弟子。”
他分明很平静,但青山门的修士们却听出了一股嘲讽的意味。
他们也知道外门弟子是什么德行,说是外门弟子,但其实都是一群混吃混喝的废物,但是……
他们每月都会收到外门弟子的增援请求,这也就证明外门弟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的吧?
谢蕴:“半年之前,我们村子外出现了一个走尸,从状态看,已经起尸半年。他袭击了村子里一个樵夫,然后扬长而去,时隔半月,我在村子外五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他,和路过的散修一起击杀他,而那时,走尸至少已经袭击了五人。”
他只是在复述事实,青山门弟子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
一个走尸,半个月,五人死去。
那群外门弟子就是吃干饭的嘛……
有人忍不住道:“是外门弟子太无能……”
“那你们呢?”谢蕴突然问。
那人一顿,忍不住尴尬道:“我们内门弟子还要负责画符,没什么空做这些……”
谢蕴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一旁的修士连忙拉了拉那说话的修士,难以启齿道:“别说了。”
他们再怎么找借口,也改变不了他们内门弟子什么都没做的事实。
甚至他觉得,在那群凡人看来,他们还不如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最起码还偶尔出现,而他们吃着供奉,却……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们仍旧是待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尊贵内门弟子。
但是一旦那虚假的和平被挑破,露出了象牙塔外的尸骨累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就显得那么……不堪。
他们还是热血年轻的年纪,他们也没有利欲熏心。
没人能够对自己的不堪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