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容锦脸皮薄,许多事情做不来。
沈裕曾翻过书上一页给她看,想要照猫画虎,但被她红着脸回绝了。
如今他要她做的,便是那一页提及的东西。
只是这种事情若是在床榻之间,还能说是情|趣,可在此情此境之下,折辱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
马车外的争吵持续不休,车夫见此路不通,便调转马头走另外一条路去了。
聒噪的声音终于远去,可这不过是沈衡所承受的冰山一角罢了。
容锦依稀记得,他出身沈氏旁支,家中境况艰难,还有一位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的母亲……
寒窗苦读数千个日夜,好不容易登上青云,却因她一朝化为泡影。
这样的恩情叫人承受不来。
“我若……”容锦的手颤颤巍巍搭在他膝上,声音细如蚊呐,“你能令他仍回御史台,官复原职吗?”
沈裕磨了磨牙,轻笑道:“那就看你,能不能令我高兴了。”
雨势渐紧,豆大的雨滴敲打着车厢,如珠落银盘,恰到好处地遮挡了些不合时宜的声响。
容锦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她看过的书上,也从没教这些的。
只能慢慢地、试探着去学,抬眼端详着沈裕的反应,从中揣摩着他的喜好,意会轻重。
只是这事比她想象中要难太多了,脸颊酸疼、眼尾泛红,心中也难过得像是吞了黄连一样,又渐渐地几近麻木。
沈裕的反应却又比她预想中要激烈,清隽的脸上满是情|欲,似是爽利,可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尾时,又依稀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
马车在别院外停下时,车中也终于结束。
容锦不愿再看他,拿了帕子,擦拭着身上的狼藉。
沈裕神色
中带着些餍足,可再开口时却依旧不大客气,犹如冷嘲热讽:“锦锦,你翻脸也太快了些。”
容锦饮了口茶水,强压下不适,神色寡淡道:“还望您说到做到。”
方才在红尘情|色之中沉沦的,只有他一人罢了,她不过是迫于无奈,为了沈衡,才如此婉转迎合。
沈裕脸色微变,攥着她的手腕,慢慢起身。
容锦一手撑着伞,一手搀扶着他,走得十分不易,终于回到听竹轩时半侧身子已经被雨水淋湿。
而沈裕自己也没好到哪里。
他有腿伤在身,这样折腾,只会令病情雪上加霜。
早前在沈裕身边时,容锦没少打理这样的事,一进门便习惯性问:“姜汤与热水备好了吗?”
话音才落,她又懊恼地咬了咬唇,不再多言。
“已备好了,这就让人送来。”长风殷勤跟在她身侧,笑道,“我粗手粗脚的,还是请姑娘多费心,帮帮忙才好。”
容锦在原地站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后,还是接了长风递来的帕巾。
荀朔说是有紧要的病人,脱不开身。
可伤处总得处理,容锦依着从前荀朔教的法子,先拿浸了热水的帕子热敷,而后再上一层药。
能稍稍缓解。
他膝上的伤处红肿一片,触目惊心,容锦从前总会小心翼翼的,怕力气重了会疼得厉害,这回却没那么些顾忌。
再涂药酒时,沈裕忽而拢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报复我?”
容锦不喜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站直了身子,缓缓道:“太久不做这些伺候人的事,生疏了,公子既是不满意,我这就叫长风来。”
沈裕却并没松开,反倒将那碗姜汤送至她唇边:“你也淋了雨,喝些吧。”
容锦紧紧地抿着唇,并不肯碰。
沈裕皱着眉,在容锦以为要发作自己时,竟又叹了口气:“罢了。”
剩下的“伺候人”的事,沈裕也没叫她来,自己接了药酒擦拭伤处。
这些事情他在军中时早就做惯了,时隔多年,也未见生疏。
容锦在听竹轩有自己的住处,但来时就已经发觉,那道门上落了锁,被人有意封存起来。
晚饭她吃得食不甘味,只稍用了些,试探着提道:“我想回去歇息。”
沈裕瞥了眼自己的卧房,轻描淡写:“就在此处。”
自从到江南开始,两人皆是同寝,沈裕显然仍是此意,容锦却不大想点这个头。
时时刻刻与沈裕在一起,有些太难熬了。
尤其是在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之后。
原以为沈裕不会应允,却不料他思忖片刻,竟应允了,只深深地看着她一眼:“钥匙在我房中,与床帐上悬着的同心结在一处。”
容锦听到“同心结”三字,眼皮又跳了下。
因这玩意是她往日编来哄沈裕高兴的,虽有永结同心的寓意,但她并没任何一
刻有过这种念头。
如今骤然提及(),难免心虚。
她常来沈裕房中?()_[((),其中的陈设分毫未变,就算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同心结是她亲手挂在帐钩上的,轻车熟路地寻到,果然沉甸甸的,坠着一把钥匙。
但也不知是谁系了死结,容锦解了好一会儿,竟都没能将钥匙解下来,只得连带着同心结一并拿走。
门锁上覆着一层雨水,容锦以衣袖拭去,摩挲着寻到锁孔。
“咔嚓”一声,锁舌弹开。
确准这钥匙无误后,她松了口气,吹亮火折子,想要先点亮房中的烛火。
下一刻,在看清屋中全貌后,火折子从手中跌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后,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
屋中的陈设与她离开时大不相同。
与其说是住处,更像是一只硕大的……鸟笼,自上而下的数道笼栅又像是牢狱之中坚不可摧的铁门。
只是更精美些、贵重些,看得人不寒而栗。
而床榻、梳妆台、绣筐等物,皆摆在笼中,似是等候着她的到来。
大雨瓢泼之中,有雷电一闪而过,容锦脸色惨白,逃离了曾经的住处。
等回过神时,已经站在沈裕门外。
她这才意识到手中还攥着那钥匙,犹如被火灼烧一般,远远扔开。
钥匙带着同心结,跌入泥泞的积水之中。
“怎么吓成这副模样?”沈裕放了汤匙,温声道,“那不过是分别时,我本不该有的一些妄念罢了,你回来,自然也就好了。”
他拖着病体,一步步下了石阶,将她扔掉的东西又捡了回去。
钥匙倒是无碍,只可惜同心结浸了泥浆,淌着脏水,像是再怎么清洗都未必能洗得干净。
沈裕抬眼看她,征询似的问道:“改日得空了,再为我编一个吧?”
嗓子眼似是堵了东西,令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波澜不惊。
梳洗沐浴、歇息,与往常的每日仿佛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容锦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她仿佛真成了一只小雀,在风雨之中孤苦无依。
而沈裕拎着一只精致的绣眼鸟笼,其中铺设着绵软温暖的草作巢,有着谷子、清水,冲她招手。
见她迟迟不愿靠近,又摇身一变,成了条巨蟒,凶相毕露地想要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