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自打进了萧宅就眼观鼻鼻观心,此时坐在案几后头一言不发。两人主动打招呼了,她也没有太亲热。不过转过头来淡淡地颔首,并没有与她们热络交谈的意思。
柳氏看出了韩啸风的意思,心里顿时就憋了一股火。
若是今儿她是正儿八经的侧妃,这韩家女还能态度这般傲么?瞧不起她一个妾室不乐意搭理她是么?心中不悦,柳如慧翘着兰花指走到一旁,骄矜地坐下来。她本来是秉持着客气才开口跟人打交道。既然人家瞧不上她,她自不会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柳如慧坐下了,梅氏干巴巴地站了一会儿,也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王姝是后来才到的。跟杨氏前后脚。杨氏看样子在凉州府那边过得不错。原先瞧着瘦成了纸片人,如今倒是长了不少肉。眉眼之中的阴郁也少了不少,但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姿态。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换了个人,那个以前形影不离的姚敏不见了。换成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女。
少女眉眼灵动,唇红齿白,个头挺高的,人看起来有几分活泼好动的样子。这会儿被杨氏拘在身侧,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落到王姝的身上,眼里少不了惊艳之色。
王姝心里意外,多瞥了一眼。被杨氏察觉了,她立马收回视线:“何时回来的?”
杨氏其实对王姝没什么恶感。事实上,她对整个后院的女子都没有恶感。她唯一有恶感的,反而是府上男主子萧衍行。或者说,她对所有男子都有着极强的厌恶。
“前两日刚到的。”杨氏嗓音轻轻的,说话有种缥缈的感觉,“王侧妃近来可好?”
“挺好的,挺好的……”
王姝与她寒暄了两句,两人相携进了花厅。
花厅里此时坐满了人。王姝跟杨氏一进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柳如慧梅氏等人且不说,一直跟跟木头似的韩啸风突然站起了身。
“表姑娘。”王姝走过去,顺势在韩啸风的身侧位置坐下来。
韩啸风瞥了一眼她身侧,没看到孩子,倒也没有问。这后院人多心杂,孩子带过来还不晓得会遇上什么事儿。两人寒暄了几句,韩啸风才小声地提起了化肥的事儿。
“你真的弄出来了?”王姝可以说震惊,她当初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韩啸风当真了。
“嗯。”韩啸风花了一年多时间,研制了好几种花肥。难为她一个世家贵女,整日捣鼓这些臭烘烘的东西。她竟然半分不嫌弃,还折腾出了好几种:“你若是哪日得空,可以来我住处瞧瞧。”
王姝点点头,这是正经事儿,自然要去看的。
她是懂沤肥的,王姝每年都会亲自为试验田沤肥。沤肥这事儿说的简单,其实也需要耗费长时间和大部分精力去做的。王姝每年都得耗费一两个月去沤。且古代物的资运送难,想要批量产化肥,普及开来也比较难。若是能有人专门沤肥,省了不少事儿。
再来,若是真的沤出好的肥,将来跟王家镖局合作,也不失为一桩互利互助的美事儿。
凉州府这边的除夕宴多了一个人,热闹了不少。柳家这边却戚戚冷冷,气氛不佳。
大过年的,柳家大夫进进出出,闹个不得安宁。今年也不知倒了什么霉。什么好事儿没赶上,晦气事儿倒是有不少。大女儿柳如慧的侧妃没捞着,二姑娘柳如妍在腊月初进山上香时,不慎从马车上摔下来。大雪天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脸磕在了寺庙的石阶上。磕的一脑门血不说,还摔断了一颗门牙,划伤了半张脸。好端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愣是破了相。
柳家为此愁云惨淡的,柳卫氏柳如妍母女更是不讲究的大过年躲在屋里哭。
柳卫氏是哭女儿命苦,好端端的一张脸怎么就划成了这样。姑娘家门牙掉了一颗,将来说话岂不是要漏风?这得多丑啊!未来还有谁愿意娶她女儿!
柳如妍哭的是顾斐竟然真的这么狠心,说过对她下手的话不是吓唬她,而是来真的。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若非她激灵地就地一滚。要是一脑门磕在石阶上,指不定当真能磕出个好歹来!柳如妍心痛如刀绞,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无法接受顾斐的无情。
母女俩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柳韦涛心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没出息的东西!”
柳韦涛已经确信顾斐他惹不起,心里已经不再想跟顾斐结这门亲事。奈何女儿三番四次的丢人现眼,柳韦涛如今都怀疑女儿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好端端一个文雅大方的姑娘变成这幅德行!
他心中的疑惑估计也只有柳如慧能解。不过柳如慧是不可能解释这事儿。因为没捞着侧妃的位置,让杨氏和王姝踩在头上,她的心里已经记恨了娘家。柳如慧收到信,看到柳如妍破了相,母亲为柳如妍破相的事情以泪洗面,心里只觉得畅快不已。
不是偏心柳如妍么?不是觉得她好么?看看破了相还怎么好?!
柳如慧盼着柳如妍倒霉,但看到柳如妍竟然怂恿她不成,自己买通了别人来对王姝下手。只觉得头皮一瞬间发麻。她一字一句地看着柳如妍信中的话,确定没看错,顿时就慌了。
“这个贱人!”柳如慧差点气死,柳如妍这么干是想做什么?这是不顾她的死活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来人!来人!”
柳如妍这个疯子,自己过得不好就来害她!
柳如慧虽然时常想着教训王姝,也暗地里搞些挑拨他人教训王姝的小动作,但却从未想过自己动手。她这一点脑子还是有的,轻重还是拎得清的。如今的王姝她根本就惹不起,更别提蓄意害人了。当真她家里派人将王姝给碰了伤了,殿下发起怒来,到时候全家一起玩完。
“主子,主子怎么了?”贴身侍女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蹲跪在柳如慧的跟前。
柳如慧急得一脑门的汗,赤着脚就爬起来了:“去前头问问,殿下今夜在何处?我有要事要禀。”
“主子,殿下不喜后宅女眷打听行踪……”
这她能不知道么?事急从权。她可不想为柳如妍一个撒气的行为,害了一生。
“叫你去你就去!”
柳如慧想到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她柳如妍不是为了一个顾斐发疯么?为了一个男人不顾她的生死。那她也不用顾念她,只管将这事儿主动捅出来。在第一时间跟柳如妍划清界限。她柳如妍真想死,那就自己一个人去,别拖着她们一家人陪葬!
想到哪里做到哪里,柳如慧裹上衣裳。在大年的开头今天,把柳如妍给卖了。
萧衍行看似不怎么管后宅,其实后宅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柳如慧的种种举动他其实早就知晓,但柳如慧这点小打小闹根本激不起浪花。柳家那老滑头,也不可能会为女儿跟他玩心眼儿。所以萧衍行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柳如慧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要害王姝。
姝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跟柳氏妹妹的心上人又有何关系?
眉头拧了起来,萧衍行冷眼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柳如慧。
柳如慧被这眼神盯着,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甭管她期盼过多少回自己能得到萧衍行的宠幸。可真正面对萧衍行这样冷冽摄人的气场,柳如慧连动一下都觉得艰难,更别提上去献媚。
吞了口口水,她才将其中的内情娓娓道来。
萧衍行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只觉得荒谬。他的姝儿竟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这个人还得了王程锦的认可,差点娶了他的姝儿??当初若非不凑巧为了科举离开凉州,姝儿又恰巧被继母该送进他的后院,这两人此时就已经成亲了。
室内一片死寂,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震耳欲聋。
柳如慧跪在地上,脑袋埋的低低的。
上首的男人脸阴沉的要滴出黑水来,屋里的温度一降再降。
“呵!”萧衍行捏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咔哒一声轻响,断成了两节,“当真一片胡言!”
……未婚夫?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乡野小子而已,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