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夕望进宋卿时的眼底。
他沉静地望着她,明明他们相隔甚远,他也不发一言,但她还是莫名觉得心悸。
他的眼底晦暗不明,好像已经看明一切。
给她一种感觉,她在他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形。慌张感也在一阵阵地随之涌起。
是以,只是两秒钟的触碰,她便收回视线。
采访结束。
她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任由几个观众涌上来,想与他们说一会话。
宋卿时也没有走,坐在那里等她,看着他们说话。
围上来的都是她的小粉丝,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很多。有个小女生抱着一个本子,紧张地问:“逢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所有发表出来的作品我全都收藏了。之前你在国外,消息传播有点壁垒,收到你的消息比较难。还好你现在回国了,追你容易多了呜呜呜,不过也多了好多人,可能更不容易了……逢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女生说完后,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逢夕也笑,她接过本子,“当然可以。”
“啊啊啊老师你超棒的!谢谢你!你还会继续旅程吗?我一直在等你拍摄的新作品!”
宋卿时垂下眸,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抚着虎口。
逢夕说:“会。”
她将签完字的本子递还。
女生激动得满脸通红:“谢谢,谢谢!我真的好喜欢你,不只是我,还有一个小群,里面都是你的粉丝,来自世界各地,我们喜欢你好久了!我会继续支持你的!”
她被他们包围了很久,有十几分钟,他们越说越热情,直到工作人员不得不来请各位离开,他们才只好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人都空了,只剩下工作人员。
宋卿时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走吧,回家。”
他的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了无波澜。
逢夕觑了觑他的眼睛,才轻应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她知道,他什么都听见了。
而且什么都知道了。
她咬了下唇,思索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做好决定,也在等着与他商量。可是他们昨天吵架了,一不小心就耽搁到了今天。导致她刚才和别人先透露了一点接下来的安排,却还没有和他说。
逢夕蹙了下眉。
一直到上车,他们一起坐进后座,他都未开口。
安静得有些异样。
宋卿时吩咐司机升起挡板。
闻言,逢夕偏眸看向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要升起挡板?
她的手里只拿着手机,手指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踟蹰之下,她试图先开口:“那个——”
可是声音被他打断。
他狭长的眼眸淡扫过来:“都记起来了,是吗?”
逢夕呼吸一滞。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湖面结了一层冰。
而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已经倾身而来,用力堵住她的唇。
仓皇之下,她拿着的手机直接掉落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齿关的相撞声也隐隐伴起。
——暴雨如注,力度比昨天在他办公室时还要大。他沉闷的怒火终于喧嚣。
他捏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直视,声音狠厉:“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想起来了,也不与他说。
只是自己在筹备着离开。
他单是一想,就已经控不住火。
她吃痛,想说话,但他好像不愿意听,话音一落,眼眸中的冷色凌厉逼人,直接就贴上来吻。
逢夕被他吻得气息不稳,她蹙起蛾眉。
“以前爱过,爱过谁?”
“现在呢?现在就不爱了,是吗?”
他冷淡掀唇。可是冷淡的声音里,掀起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风暴。
声声质问,无一句是柔和,全都像是冰棱直坠,破空而下,砸碎地面。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也试探过一二。但拨来拨去,始终难定。
直到刚才听见她那句回答,他顷刻间便笃定,她已经想起。
他的动作又疾又凶,不见半点温情,也不与她有半分缱绻,有的只是狠厉。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交错间,她的衣服竟是被他撕裂。
逢夕眼睛瞬间泛起红,她执拗地看他,想推开他,可是她越推,他越是不动。狭长的眼眸里,尽是凉薄。
“不然呢?我爱谁?爱你这么会欺负我的吗?!”
她几乎失声。是对他此刻,以及昨天行为的指控。
他却丝毫不因此而收敛分毫,只冷笑一声,似是嘲讽,“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他握在她后颈的手慢慢捏起,手背青筋直爆。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她的眼角落下泪来,“你说你喜欢我,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说你要和章筠在一起了,这个却是全世界都知道。包括我知道你买了粉钻,我也以为你要送给章筠。宋妈妈一点也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什么也没有争,为什么你还要说是我欺负你?”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脑袋一片乱糟糟,只凭着一口气控诉完。
他的心口在翻搅。
眸光深邃如潭。
她终于承认了。
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三年半之前,他想拦住她的离开,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哪里知道,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一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得以对话。
他听着她的声声控诉,只觉痛然。
逢夕揪着衣服被撕裂的口子,拍着挡板,“我要下车——!”
他将她拉回来,动作很重,强势不减:“不许。下什么车?你要去哪里?直接走是吗?接着你的旅程,再次丢下这里的一切是吗?”
他哑声附在她耳边:“也不要我了是吗?”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将她教得这么心狠。
狠到连他都要失语。
“我没有!”他什么也不让她说,不管不问的,直接就将帽子扣在她头上,一上来就是逼压,她又不是不会生气的泥人。“我不要跟你说,你让我下车!”
就刚才的那个情形,她品得到危险,所以她不肯留在这里。
宋卿时紧箍住她的手。
而没有他的吩咐,这辆车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
他声音很哑,解释:“没有不告诉你,只是还未来得及。我知道他们会有意见,所以我才想将准备做周全一些,再周全一些,可是时间根本不容我。”
逢夕根本不看他,只偏开脸。
“我说过,你都可以问我,我都会跟你说,你为什么不问?明明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你根本不准备告诉我。”
他手上力气和气息在加重。
她的手腕上已经出现红痕。
昨天因为动作、被领带摩擦而生出的红痕还未褪,他现在便又来加重。
“哪怕是判决,你好歹也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可是根本不给,就已经准备抽身离开了是吗?”他狠狠地咬下来,恨不得同她一样狠心地狠力。
大有一种,要与她共同沦陷在这里的破釜沉舟感。
“你说过,你爱过。爱过的人是我吗?”他一下一下地厮磨着她的耳垂。
即使答案已经那么明显,他还是非要听她亲口回答。
可是她不愿意,她正在生着他的气,因为他不肯松口让她下车,而使得气更深,哪里可能在这时候承认这句话。
他们两个,简直一个比一个犟。
而此刻,正好犟到了一起。
简直令人头疼。
她不肯说,他便迫着。
很简单的前戏,根本不足够,他就已经劈开要入。
逢夕用力地咬住他的肩膀。即使隔着衬衫,也用力得快要将他咬出血来。
应该是会很痛的。
可他面色未变分毫,我行我素,丝毫不改其意。
她的眼角也痛得泛泪。
他们像是两头小兽,一边在打,一边又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弄到最后,谁也没有好过,皆是遍体鳞伤。
“准备去哪里?德国是吗?”他的声音很沉。她不开口,但他却没准备不问,而且非要一个答案。
逢夕猛地看他,难以置信:“你偷看我邮件?”
宋卿时连吞咽都是苦涩的,“那天你很不对劲,电脑也开着,我看了一眼。”
他承认,这样的行为确实是错的。但他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止住他的不安。而在看过之后,不仅没有消除半分不安,反叫不安更重。
他承认得坦然,逢夕却不知该怎么惩罚他才好了。
她怒声问:“你看见了什么?就这么凶地在这里质问我?”
他依然如实以告。
这恐怕是他人生中所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小人之举。
他其实也不喜欢。
可是却实在是冲昏了头。
逢夕气得想笑,脑子里却好像有什么脉络在渐渐清明。她忽然灵光一闪,问说:“所以,你这两天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事?”
“什么反常?”
逢夕蹙眉。
他总不会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吧?
她有点吞吐:“你看了邮件以后,很安静,很……节制。”
他短促地发出一声笑。
她恼,继续拆穿:“还有昨天。我去找你,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高兴。”
闹到最后,还把她闹恼了。一个好好的探班,探到最后却探成了吵架。
——这些不是反常是什么?
宋卿时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颈侧的皮肤,终于给出提示:“上次你探班,是在走之前。”
逢夕一愣。
──她很聪慧,一下子就明了了他的意思。
因为上次她去探班,是在离开之前,所以这次,她一去探班,他便自动联想猜测,她又要走。
她瘪了瘪嘴,有点想哭。忽然挺起来,扑到他肩头又是狠狠一咬。
“你什么都只是想,什么都只是猜。宋卿时,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肩头的痛感再次传来,他终于拧了下眉。
他还不松开动作,她恨恨道:“我才不要爱你,你猜得对,现在就是不爱了。”
一字一字,恨不得将他心口的肉给咬下来。
伶牙俐齿,一字一字,给的好一个回答。
他不想再听,直接啃住她的唇,没有克制住的,动作更加用力。
他们互相啃咬厮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快感。即使将对方撞出了血,双方都血痕满满,也不可惜。
“再说一遍。”
“就是不爱了!我跟你,就是‘以前爱过’的关系。”她死死咬着唇,也不要泻出声音。
天塌下来,都有她的嘴在顶着。
他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这样嘴硬。
一桶又一桶的油在往他心口上浇。
车子抵达别墅门口,再不能停,也不得不停。
司机忐忑地等了一会,先行下车,离得远远的,给他们腾空间。
不想,下一秒,车门就被用力打开……不知是不是用踢的。
随后,宋卿时用大衣将人裹了个十成十,抱着人大步往里走,面上黑沉沉,周身乌云压顶。每一步走过去,都带着压顶的气场,震得人完全不敢与之对视,还未到跟前,就已经自动退避数米远。
即使是不明所以的人看见,都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怒火滔滔。
司机硬着头皮避开。也不知道太太是做了什么,怎么能将他气成这样。
他们简直都要怀疑,要是叫先生上阵杀敌,他凭着这口怒气能一口气先歼灭上数百人。
宋卿时径直往主卧走。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逢夕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宋卿时——”
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刚一回到房间,她就被他抵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