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轻轻放一盆狗血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对上宗霆黑到看不见底的双眼。

"你就这么恨我吗?"男人一字一句地问,近乎咬牙切齿。

兰沉满眼是泪,仰头看着他,想要摇头否认,却怎么都动不了。———他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和宗霆彻底划清界限的时刻。

他死死咬住嘴唇,重重点头。

"对,我恨你,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这里让我觉得痛苦,哪怕走进这府邸的大门,我都很痛苦很痛苦,你根本就不明白!"

兰沉红着眼圈抬起头。

他的眼泪簌簌掉落,难过地捂住脸: "……你以为对我好一点,就可以让我忘掉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吗……我试过了啊,宗霆,我真的试过了。"

他哽咽: “我试过去忘记……我真的试过了,可是我就是忘不掉啊,你只要靠近我,我的耳朵就好疼,我疼得都要听不见声音了……我做不到!"

他第一次在宗霆面前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哭出一捧心头血。

整个人都像被暴风雨击打的一朵绣球花,在雨中七零八落。

是啊,他还能怎么样……

难道那些回忆、那些眼泪、那些痛苦,可以因为几句温和的交谈、几道柔情的眼神、几个爱怜的动作就被抹消吗?

难道一颗被狠狠践踏过的真心,会因为一点点示好和关怀,就毫无伤疤地愈合吗?

连最尖端的医疗修复仪都做不到让任何伤口完美愈合,更何况他受伤的,是一颗曾经赤诚天真的心。

他也曾快乐过啊……他们拍结婚照的那天,他穿着最合身漂亮的衣服,手里拿着捧花,笑盈盈靠在他胸前看向镜头时,眼神里全是对丈夫的期盼和爱意。

那时候的兰沉,不会想到,这场婚姻,给他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人生中无法逃脱的一场噩梦。

宗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痛不可当。

兰沉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成了一把匕首,一句接一句地刺入他的心房。他的心在流血,可眼神仍是平静,平静到像夜色中

无波无浪的大海。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兰沉痛哭失声。

好像仍然是兰沉那个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他的丈夫。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说够了?"

兰沉因为过度哭泣而开始抽噎,无法回答。

他静静地,垂眸看着他,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到兰沉面前,又被兰沉轻轻推开了。宗霆垂下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天从这里出去之后,”他哑声对兰沉说道, “我们不必再见面,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的死活,也和我无关。"

既然这是兰沉想要的.…是兰沉哭着哀求他,不要再靠近他,放他走。

那么他就给他。他给他想要一切。给他自由。给他永不相见。

就当作是……他对他的最后一次致歉。

兰沉的眼泪慢慢停止,他低着头,让宗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肩膀瑟缩着,指尖发白,死死抠住门板,在宗霆说完这番话后,又滴下了一颗眼泪。

啪嗒。

兰沉死死咬住牙,像在突破无数阻力般,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接受了宗霆给予他的这份“礼物”。他无怨无悔,已心满意足。

兰沉踉踉跄跄,一步一瘸地离开了房间。

他走下楼梯,迎面遇到的佣人们都表情震惊,不敢多话,有好几个想要过来扶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扶,犹豫地站在一边。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蹒跚下楼。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拖着两条伤口吓人的腿,连背也微驼,背影却无比决绝坚定。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好像一夜之间放下所有牵挂,再也没有任何能够让他留恋这里的了。

这一次他离开府邸,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出宗霆的府邸,身后的大门重重关闭。

兰沉站在门口,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轻轻勾起嘴角。脚步只顿了一下,又马上接上,继续往前走。

只留给那二楼阳台上,黑暗中沉默注视他的双眼一个倔强清瘦的背影。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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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拖拖拉拉地,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走到宗霆府邸所在的小区门口。

这里是军部住宅区,小区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安全保卫员巡逻,他在路边坐下时,有认识他的年轻士兵看见他,便跑过来朝他敬了个礼: “您好……请问您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年轻士兵眼神里露出一丝不忍。

他是知道兰沉就住在这附近的,不过并不清楚兰沉是哪一位长官的亲属,只知道兰沉经常一个人出入,周围鲜少有人陪同。

可要是他的家属只是不在乎他也就算了……今天兰沉身上摔成这样,都没有人来接他吗?这也实在太冷漠了..

兰沉装作没看见这年轻小伙子脸上的同情,朝他笑了笑: “没事,我在等人。”

——他当然要等人来找他了!就凭他鬼这样子想也一个人回不去住的地方啊,宗霆但凡还有点良知,都会派人来找他的。

吵架归吵架,老夫老妻的情谊还是在的嘛。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串仓促的脚步声。

“少、少爷……我来送你。”夜色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追了过来。修泽喘着粗气,表情担忧: “……将军让我过来找你。”

兰沉轻笑了一下。免费的司机是说到就到,哪里用得着他掏钱打车。

修泽让他先坐在这等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飞行车开过来,把他接上了车。修泽坐在前座上,时不时偷看一眼后座的兰沉,欲言又止。

兰沉察觉到他的视线,懒洋洋地靠在窗口,说道: “别看了,你想说什么?”

修泽吓得一激灵,立刻收回视线: “没——我是想,想问您,要不要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至少包扎一下.…

兰沉毫不留情地拒绝: “不用。”

开玩笑,他等会儿还要回去跟陆昂视频通话用一下苦肉计呢,继续加大对陆昂的折磨力度,怎能轻易让修泽破坏。

修泽面有忧色: “您这样很容易感染……就算您心情不好,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

"身体?"

兰沉一臂靠在车窗,直起身子往前面瞅了一眼修泽,无所谓地笑笑, "不重要啊,保重有什么用,还不是都要死。"

当然不重要啦,再过

几个月他直接把这具身体换了,哪里还需要精心保养。反正都是数据而已。

兰沉满不在乎。

他说话时,飞行车正经过一片高楼群,内透的城市灯光星星点点打在他脸上,车窗降下一道小缝,他在夜风中,看起来就快要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