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能站稳,伤口在背上。”
文清辞借着月光看到:少年的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显然伤的不轻。
而在同一时间,谢不逢也在观察眼前的人。
来人鼻梁细直,唇瓣是蔷薇一般的浅红。
他的睫毛极长,似有些害羞地轻轻遮住了漆黑的眼瞳。
最为特殊的是,那双细长的眉间,还点着一颗朱砂。
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的谢不逢,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男人……
入夜的松修府格外寂静,确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后,谢不逢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同时将手,从悬在腰间的佩刀上拿了开来。
谢不逢在南巡之前,仔仔细细地将松修府了解了一遍。
这里是卫朝著名的药都,城内医馆众多。
其中最有名的一间,主人名叫文清辞。
他的眉间点着一颗朱砂,非常好认。
谢不逢是跟着地图找来的,到了才发现,这个姓文的神医,竟然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年轻。
“好,我知道了。”文清辞点了点头,他没有多问,立刻把人带到诊室,将伤药与绷带从药箱里拿了出来。
“你先趴在这里,我看看伤口。”
“好。”谢不逢非常配合。
他生来就感觉不到痛意。
此时的他,只是因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而有些疲惫、脱力而已。
文清辞话音落下之后,他便自己将沾满了血的外衫脱了下来,露出了背后已经被血染湿的绷带。
文清辞用剪刀,将绷带剪了开来。
灯火下,他不由蹙紧了眉。
“你的伤的确很重,且伤口周围还有中毒的迹象,”文清辞一边用棉花,提谢不逢清理伤口边缘,一边说,“必须先将发黑的皮肉剜开。”
担心碰到谢不逢的伤口,文清辞的动作格外轻柔。
他的手指,缓缓从谢不逢背部的皮肉上滑过。
像是丝带,从那里滑了过去。
少年的心间,随之生出一阵奇怪的酥麻感。
他将那种古怪的感觉强压下去,沉声道:“我知道了。”
见伤者没有异议,文清辞也不再耽误时间,立刻动手。
他取出能够麻痹伤处的药粉,轻轻洒在了谢不逢的背上,同时还不忘取来干净的棉布巾,放到少年的身边,然后贴心叮嘱道:“我撒的是麻沸散……不过你的伤处有些大,效果恐怕有限。一会要是疼痛难忍,便将这个棉布巾咬在嘴里吧。”
“好的。”谢不逢没有告诉文清辞,自己其实察觉不到痛。
等待中,少年余光看到。
文清辞将银刀放于火上消毒,接着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条丝带,把原本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高高的束在了脑后。
他的五官被灯火与月光照得格外精致。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文清辞从一旁的烛火上取来消过毒的银质小刀,缓缓朝谢不逢的伤处剐了下去。
作为这一带的名医,文清辞处理过不少疑难杂症,但像今日这样深刻的刀伤,他也是第一回应付。
因此,动作也就格外小心。
文清辞的困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将这伤口处理干净一个念头。
随着刀口的深入,文清辞的手指,也轻轻地贴在了谢不逢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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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触感,刹那间便顺着神经,传到了谢不逢的脑海之中。
化作一阵熟悉的酥麻,令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感受到病人肌肉的突然紧绷,文清辞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手重了一点。
他立刻轻声到:“抱歉抱歉,伤口若是痛得难忍,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忍着。”
文清辞的语气温柔又认真。
谢不逢听来……既觉得陌生,又觉得他好像是在哄小孩。
“明白了吗?”
见谢不逢不说话,文清辞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又问了一遍。
“明白。”
直到病患点头,他才继续清理伤口。
而此时的谢不逢,则突然从对方的语气里意识到——文清辞或许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小孩?
这个发现,令大殿下莫名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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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文清辞便将伤口处的腐肉剜了个干净。
他研究了一下伤口,又将污血倒入玉杯中,与什么东西混在一起观察了片刻,便转身去调配伤药了。
过了一会,文清辞走来说:“还好,这毒并不难解。若我推测没错,它应当是从动物的腐尸内提取出来的。只要仔细处理伤口,每日换药,让它好好愈合便不会有大事。”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但语气却格外坚定。
方才谢不逢便已感受出来,文清辞处理伤口的手法,比宫中的太医还要强上许多。
他既能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定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麻烦了。”
“没事,”文清辞笑了一下说,“今晚先好好休息吧,只要不发烧,应当没有大碍。”
话音落下之后,还将手背贴在谢不逢的额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温度。
确认对方额温没有问题,这才将手放下。
“这张床太窄,也没有被褥,先起来去里面吧。”
文清辞有些纠结的朝自己的房间看去。
他的医馆不大,从前不曾留病人过夜。
……但是今日这位,听口音便不是松修府人,恐怕在这里也没有住处。
自己总不能让他大半夜的去找客栈吧?
说完,文清辞犹豫了一下,向前走去,轻轻地撩开了诊室后的竹帘。
谢不逢跟着他一道站了起来。
松修府寸土寸金,城里的医馆也不大。
除了这间诊室外,便只剩下了竹帘后的卧房。
少年看到,卧房里似乎摆了一张床……
文清辞打开衣柜,突然回头看了谢不逢一眼:“你的个子应该与我差不多吧。”
说着,便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从衣柜中取了出来。
“给,这件衣服我只穿过一次,你先换上。”
他看到少年的衣服,已完全被鲜血染湿,不能再穿。
谢不逢虽不怎么受宠,但好歹也是个皇子,在此之前他从未穿过别人的衣服。
少年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是下一刻,夜风却穿过窗将衣服上淡淡蔷薇香,吹到了他的鼻尖。
谢不逢错过了拒绝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