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一章(加更) 迎娶棺木……

实际上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直到此时就连兰妃也不明白,谢不逢究竟是为什么要将这座衣冠冢挖开。

于是她便耐下心来:“衡王殿下方才说的没有错……无论陛下您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挖坟取棺在旁人的眼里,都是只有对仇家,甚至于大奸大恶之人才做出的事。”

“……文先生待您如此,陛下您应当不想让后人,因此而猜疑、误会文先生吧?”

兰妃强压着紧张,她的话语极富耐心。

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谢不逢一定会重新考虑此事。

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竟完全不为所动。

谢不逢缓缓转身,向礼部尚书看去。

身着紫衣的尚书抖了一抖,终于咬牙转身,向背后跟来的士兵挥了挥手。

“上礼——”

礼部尚书的声音,响彻整片陵区。

方才的一切太过混乱,众人直到这个时候,才顺着礼部尚书的目光,看到了停在身后的红绸与木箱。

为何眼前这些物件,越看越像是聘礼?

陛下他这是想做什么?!

……如果说方才众人看向谢不逢的眼神,还只是害怕的话,那么现在却已经全部化为了恐惧。

士兵将木箱放在了棺椁之前,缓缓地打了开来。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从中取出一摞红绸,双手捧着走到了谢不逢的身边。

此时,周围人彻底僵立在了原地。

谢不逢用手指轻轻抚红绸,接着转身将它披盖在了木棺之上。

此时他的动作全是温柔。

披散的红绸,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柔柔光亮。

仔细还能看到,那红绸上绣满了金纹,华丽至极。

砸石早已结束,陵寝前一次鸦雀无声。

礼部尚书的后背早已起了一层薄汗。

他再一次从木箱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前去。

这是一支金簪,上盘龙凤。

论起形制,是只有皇后才可配享用之物。

可是这金簪的簪形,却分明是……男人用的。

谢不逢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此刻答案已经写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他要将这口棺,娶回雍都。

谢不逢拿着凤簪,走回了棺木前。

他轻轻用手擦了擦那沾满了灰土的棺木,像是不觉脏一般。

过了一会,终于将那支金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棺木的最上方。

谢不逢的动作非常轻柔。

……就像是在亲手为文清辞佩戴金簪一般,怕一不小心伤到对方似的。

谢不逢本就肆意而行、不屑伪装,而“唯我独尊”更是皇权的底色。

凡是他想做的事,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

哪怕是……

将一口在土里深埋了一年之久的木棺,娶回雍都,立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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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君然打探了许久,也没能打探出谢不逢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两人只得继续住在这里,等待开城门的日子。

宋君然向来是个宅不住的人。

在神医谷里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收敛收敛,但是一出谷便立刻跑了个没影。

从当天下午起,他便在四处的街巷中逛了起来。

文清辞则一直待在医馆之中。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医书。

文清辞发现,随着零散的记忆一起被唤醒的,还有有关医学的知识。

和刚刚穿越过来时,不眠不休恶补笔记,才能将医书看懂一一不同。

此时文清辞再读这些书,只觉得无比熟悉。

……

“……哈哈哈,看我的!”

“我头发全都湿了!”

“湿了就湿了,直接跳下来呗!”

午后,文清辞的耳边忽然吵闹了起来。

他不由皱眉,回头向窗外看去。

文清辞所在的医馆,位于松修府某条背街。

医馆一面临街,一面傍水。

现在虽才到仲春时节,但是松修府的气温已经不低。

此时一群七八岁大的小孩,正凑在水边玩闹。

其中三两个已经下了河,并朝岸上的同伴泼水。

上面的几个小孩,则犹豫着自己究竟要不要下去。

文清辞缓缓地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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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修府内河道密布,既有自然形成,也有人工引流。

但无论这河流是否天然,穿城而过流至此处的时候,河水已经变得有些浑浊。

此时这几个小孩在河里一游,更是搅起了一堆泥沙。

原本就不怎么清澈的河水,立刻晕出了一团暗黄。

文清辞忍不住顺着河道向上看去——不远处还有一名妇人在这里洗菜。

听到水声,她也抬起了头向这里看了过来。

显然,妇人也看到了这群小孩的身影,但是却并没有将他们当作一回事。

她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隔着河道用松修府官话大声叮嘱了两句:“玩一会就早些回家,当心呛着水,也别着凉了哦——”接着便端着洗好的蔬菜,回到了家中,留下那群小孩,继续在这里泼水玩。

而河道的另一边,还有人在这里洗着衣服。

这样的场景,莫名看得文清辞紧张了起来。

直到一滴墨从笔尖坠.落,砸在纸张上留下一个黑点,文清辞这才慢慢缓过了神来。

“清辞,想什么呢?”宋君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并用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两下,打断了文清辞的思路。

“……没什么,”文清辞笑了一下,彻底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宋君然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景象。

“哎,你又在看这个啊,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宋君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将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春笋放到了一边。

文清辞刚刚进神医谷的时候,对喝水非常讲究。

可他的讲究,又与大多数人不一样。

旁人的讲究是用雪水、露水、雨水,去配合四季,冲泡不同的茶叶。

而文清辞的讲究则是,除了煮沸的山泉水以外,其余的水一律不喝。

那个时候宋君然不知道文清辞为何如此讲究,还是个小孩的他,忍不住逗了逗师弟,告诉文清辞他杯子里的水,是自己从河里打来的。

宋君然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没有想到文清辞性居然反应强烈地将口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宋君然因此挨了父亲一顿毒打。

而在那之后,他终于知道,文清辞对饮水如此讲究,是因为他的家人全是因此而亡……

不过随着文清辞的一日日长大,当年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淡薄,他也不再像小的时候那样讲究。

只是有的时候,他也会像刚刚一样,露出那副担忧的表情。

宋君然喝完茶后,便带着春笋到了后厨,找人点起了菜来。

被留在原地的文清辞,心中则隐约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觉来……

自己刚才的样子,还有无意之中暴露出的习惯,与原主有些相似吗?

文清辞忍不住握紧了手下的窗框。

他缓缓阖起眼,试图继续回忆。

可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除了山萸涧里尸横遍野的场景以外,文清辞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

医馆老板终于从官府那边打探到了确切的消息。

从明日早晨起,便可以自由出城了。

宋君然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他就和文清辞一道,向着城门所在的位置而去。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松修府的温度又落了回去。

早晨又湿又冷,处处都透着寒意。

文清辞在谷内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气温了。

隔着帷帽,看不清脸色,但正牵着马向前走的宋君然却瞧见,文清辞的手背已经被冻得泛起了浅青,他甚至时不时停下脚步轻轻咳嗽。

这怎么行!

“清辞,先别着急,”宋君然叫住了他,说着便将身上所穿的青色大氅脱了下来,交到了文清辞的手中,“来,你把这个穿上。”

虽出门在外,但宋君然一向是个讲究的人。

他手中的大氅浆洗得干干净净,今早才晾干收回,甚至于还沾上了一点药房里的苦香。

“快点换上,”宋君然见文清辞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道,“万一冻出病来,可就麻烦了。”

文清辞终于缓缓抬手,将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大氅接到了手中。

上辈子在现代的时候,文清辞也曾和同学换着校服穿。

因此听宋君然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犹豫,直接将大氅穿在了最外一层。

刚刚换好衣服没多久,两人便走到了松修府的城门口。

就像医馆老板说的那般,城门已在卯时早早打开。

此时门前百姓往来,已和从前一样自由。

见状,宋君然长舒一口气:“我们走快点,早早回去吧。下次再要出谷,我一定要提前看好黄历——”

然而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人便突然愣在了原地。

刚才有城墙遮挡,看不见城外的景象。

此时走出城门,宋君然方才注意到——南下的龙舫竟然停在了不远处!

“……那是什么?”

不止文清辞和宋君然,城外的百姓也纷纷驻足向运河上看去。

和之前那个告慰亡灵的活动不一样,今日之事此前并未有过通知。

文清辞的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

“船上那是什么东西啊?”

“……看不清楚,只能见到红红一片。”

“对!我也看到红色的东西了……”说话的人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后面的船上还放着木箱?”

红色?

文清辞戴着帷帽,瞧不清上面究竟放了什么,他只能看到龙舫的大概轮廓,随着周围人的话语想象。

好奇心引得众人想要上前仔细观察那艘龙舫,但是转念想到它的主人是谁,便又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