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阴雨天大雾天，她就开始爬不起床，周子珩就会开足了除湿器，抱着阮茉坐在摇椅里，给她用桃木梳子活络活络经脉。
周斯慕冲回家，看到父亲在给母亲梳头，他的焰火一下子就扑灭了许多，安安静静站在门口
处，等了许久。
阮茉跟周子珩说了，两个小孩要离婚这事儿。
她不想管，费心神的事情想多了会烧着身子不舒服。但慕慕终究是她的孩子，好在周子珩就是她的舟，愿意承载她的一切烦恼。
周斯慕这些年其实还是有点儿怕他爹的，他见过周子珩的杀伐果断，他知道他爹很爱很爱他，可是他爹更爱他妈。
他妈既然开口了，他爹一定会过来管管这事。
阮茉搂着jellycat的圣诞树娃娃睡着了，周子珩收拾好活络经脉的工具，悄悄退出卧室的门。周斯慕站在小客厅里，手里拎着深色的西服。旁边的壁炉燃烧熊熊焰火，将他俊秀的脸照得有些委屈巴巴。
周子珩让周斯慕跟他去书房一趟。
书房的门一闭合，周子珩坐在宽厚书桌的里侧，他今年五十多岁了，但时光似乎并未太眷恋他的容颜，像是才三十五六，看不太出来皱纹，甚至连头发都看不到多少发白。
宛如一瓶陈酿的酒，岁月越长越有沉淀的韵味。
周子珩问低着头站在桌子对面的周斯慕，如果程琳琳执意要离婚，他该怎么办。
“慕慕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爱人的方式，让琳琳接受不了呢？”周子珩抬起头来，温和地问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
周斯慕一愣。
程淮书在得知了周斯慕干的那些事情后，十分十分生气。但程琳琳并没有特别失魂落魄，程淮书把周家两位给diss了一顿，问自家的小公主，接下来想怎么样。
安若其实是比较愿意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观察事情，这两个孩子是她从小带出来的，她能看到两个孩子之前有感情。
她的琳琳，也未必真的那么不待见周家小公子。
程淮书说了那么一通，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安若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询问了两个问题。程琳琳小时候跟她爸亲，因为她爸对于她的任何事都是说一不二，她想要的全部弄来，她讨厌的全部消失。
但在这些细腻感□□情上，她更喜欢去咨询她的妈妈。
程琳琳原本还在啃苹果，最近真的胖了不少，也不用减肥了。她听到安若问她，这些年经常跟男演员的绯闻上热搜，是不是因为生气周斯慕跟别的女人“纠缠”？程琳琳直接停下了啃苹果。
程淮书：“我们琳琳多喜欢几个怎么啦？他周斯慕就该多体谅体谅！”
安若皱眉：“你别胡说八道了。”
这个问题还真戳中了程琳琳的心窝子。
她坐起身，低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了很多，想这些年每一次看到周斯慕捧对家，她就很难受。
一难受，也想让他尝尝，醋坛子打翻了的滋味。
或许年少时对周斯慕扭曲占有欲的害怕，早就已经有些淡忘在了日复一日相处之中，特别是她一直都忘不掉她兴冲冲要去当idol，下决定那天，她看到周小公子执着地拉着她的袖子。
执着问她，能不能、不要去
。
程琳琳想了很久，最终，跟安若和程淮书，轻声道，
“可是我还是希望，我能有一段健健康康的恋爱。”
“出道这么多年了，该得的我都得到的差不多，我可以暂放一下事业，去经营我的爱情和我的婚姻。”
“可这么多年，我想要对，自始至终就是一段健康的恋爱。”
程琳琳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这种纠缠又想要挣脱的感觉，她看着安若，忽然眼眶就有点儿发涩，
“妈妈，周斯慕，他的爱，太病态了……”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爸爸妈妈，我还是希望，我们暂时能先离婚。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他懂得如何用明明白白的、用健康的很温柔的方式，去表达他对我的爱。哪怕他告诉我一句，他吃醋了，对我而言都要比他花尽心思制造热搜，来得要让我开心的多……”
……
两家人又坐在一起，交谈了好几次。
可不论阮茉说破嘴皮子，程家也都是坚决支持女儿的离婚。
阮茉道程淮书，当年白给他出了那么多如何追老婆的主意。
最后一次谈判，几乎确定了离婚。周氏两口子好像也接受了这一结果，离开程家时，周子珩去开车，阮茉带着小女儿，在和安若和和气气地说话。
一派祥和，只有周小公子一个人，一个人坐在那张谈判时的沙发上，一个字都不肯说。
程琳琳不再回他们的新婚房子，就住在家里。她提着裙摆上楼，转身那一刻忽然就被人拉住了衣角。
想都不用想，这熟悉的方式，就是周斯慕。
程琳琳转过身去，事已定局，她已经表达了她希望两个人都冷静一下，分开一段时间考虑考虑究竟适不适合做夫妻把日子过好。
毕竟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付出感情去经营，可他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连最基础的将爱意很自然表达出来都做不到。
一直一直，在用一些极端的方式，让对方去在乎自己。
这样真的太累了。
程琳琳做了表率，也已经检讨了自己这些年忽略了周斯慕的点点滴滴，她说在冷静的阶段，她会学着去平衡工作和婚姻。
周斯慕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这样拉着他最爱女人的衣服。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么久，外面的阮茉和周子珩也没有过来催他。
最终周斯慕还是没说话，终于松开了手，拎着外衣，转身。
慢慢地走向了大门。
后来很多年以后，程琳琳跟周斯慕说，答应离婚那天他的背影，让她差一点儿都脱口而出挽回的话。
……
*
准备办理离婚的前一天，程琳琳正在工作室做进组前的准备。
她突然就接到了周子珩的电话。
周子珩都气息有些不稳，听起来完全不像印象里那个稳重端庄的周伯父！信号不太好，周子珩边喘气边跟程琳
琳说道，
“慕慕出车祸了！”
“……”
程琳琳连助理都不等，丢下剧本，开着车一路狂奔去了医院。
到时，手术室外站满了人。程琳琳刚准备去问周子珩怎么样了，就看到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推开。
好多管子插在病床两侧，周斯慕躺在那里，戴着氧气面罩。
脸上还有缝合的伤，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那一刻，程琳琳的眼泪，“唰！”地就流淌了下来。
程琳琳扶着那病床，周子珩在对面。他们将周斯慕送到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可能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也可能等一会儿就醒了。
需要家属，留在这里，照看着。
周子珩回头，问程琳琳她愿不愿意在这里陪一下？
程琳琳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周子珩伸手按了按她的肩。离开那一瞬间，程琳琳抱着衣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这才发现周子珩居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