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霜在洛京收到这个消息时,秋收都已经结束了。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个赵元睿，可真是……”
还没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就听有卫兵前来报信，说是赵元睿求见。
凉州那边的交接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对于赵元睿为首的凉州系势力,也还没有定论。但他本人一直很配合红巾军的各项工作，关进监牢里显然也不合适，所以明月霜让他暂住在了宫里。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安分，既没有四处打探,也没凑到明月霜身边来。
偏偏今天来了。
明月霜当然不相信这是巧合，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虽然知道赵元睿必定是早有准备,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月霜还是不免有些惊讶,因为赵元睿穿了一身红巾军的军装。
他本来就体格高大、身量修长,这套修饰身形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挺拔。再加上本人就很有军人气质,除了没有袖章和肩章之外,站在女兵们身边，看起来竟毫无违和感。
对明月霜行的也是红巾军的礼,“见过元首。”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明月霜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几眼，“看来，你这段时间没有闲着。”
“早听说红巾军这里办事的效率极高,真到了这里，才知所言非虚。”赵元睿爽朗地笑道，“大家都在忙碌，独我一个人闲着，反倒不自在，少不得找点事情来做，不过是瞎忙。”
“是吗？我倒觉得，你心明眼亮得很。”明月霜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赵元睿眉一挑，“不知元首说的是什么事？”
明月霜将手里的文书丢到他面前。
赵元睿拿起来一看，见上面不仅说了凉州边境的事，还建议明月霜应该慎重考虑对他们的安置工作，不由笑道，“不知这是哪位官员写的？我要替西北数万边军多谢她。”
“你当真不知？”明月霜反问。
赵元睿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不怪元首误会，这事看着确实像是提前安排的。不过，赵元睿敢以性命保证，我从头到尾，唯一做过的事，就是对此保持沉默。”
“为何不说？”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与其我说，不如你们自己看。”赵元睿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身负凉州上下的厚望，却只能辜负他们，成王败寇，我赵元睿认了。但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这些凉州健儿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还望元首不要因为他们的出身就将之捐弃不用。”
不得不说，这出苦肉计用得不错。
直到最后一个依旧在坚守岗位的将士，的确很值得钦佩，但凡知道的人，谁能不因此而动容呢？
而赵元睿虽然有点小心思，但却没有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只是让红巾军亲眼去见证了这一幕而已，算是一个小小的阳谋。
明月霜若是接不下来，反倒要叫人小看了。
但是明月霜心里自有一杆秤，直到现在，红巾军也依旧没有公开招募过男性士兵，那些因为各种历史原因，建制还保留着的军队，也始终只是在内部负责一些琐碎的事务，并没有被委以重任过。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明月霜都是不会放松这个口子的。
隶属于红巾军的部队尚且如此，何况是本该被就地解散的凉州军？哪怕里面的人才再多，明月霜也不会留下任用。更不用说，他们要求的还不是一般的待遇，而是继续留守边疆。
这样的重任，交给别人，明月霜可不放心。
但是这些士兵，肯定都是要妥善安置的。
毕竟各个势力的士兵加起来，只怕有上百万，数量惊人。其中总有一些人不能安于回去种地或者做点小生意过活，不给他们找一条活路，就可能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具体要如何安置，明月霜已经有一点思路了。
但不管怎么说，赵元睿想要的那个结果，注定是不可能的。
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明月霜看了赵元睿一眼，忽然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偏这时候过来了？”
赵元睿已经从之前的误解里，猜到她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自己又来得这么巧，才会认为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因此只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在下是当真有事，要找元首。”
“什么事？”
赵元睿道，“我已经在宫中待了许久，闲着无事，不知元首可有什么需要效力之处？元睿必定万死不辞。”
“我能有什么需要你效力的？”明月霜一脸莫名。
她相信赵元睿的智商，不会以为他到了红巾军，还能身居高位。至少在他这一代，是不可能的。所以听到赵元睿这么说，她颇有些不解。
“元首日理万机，忙的都是国家大事，自然不方便让我知晓。”赵元睿轻声道，“但元睿自不量力，认为自己也算得上是元首的半个知己，陪你说说话、解解闷，舒缓一下心情，还是能够胜任的。”
明月霜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这算是……含蓄的……自荐枕席？
这可真是……
明月霜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似乎确实是赵元睿能做出来的事。
他对明月霜有知己之情、男女之思暂且不论，但红巾军的体系之中没有他的位置，是不争的事实，要打破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走捷径——如果能成为明月霜的枕边人，自然就有了参政的机会与可能。
想到这里，明月霜觉得又好笑又荒唐。
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自己终于爬到了别人主动献媚讨好的地位，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直接过来提亲。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明月霜，她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以前是忙得没时间理会，但现在天下大定，接下来必定会进入一段太平时期，这些事情自然就有人会提了。
唔，短时间内应该还能应付过去，毕竟如今身居高位要职的都是卡牌人物，她们虽然不知道明月霜的底细，但多少也知道一点游戏的存在，对这件事不会那么上心。
但该来的总会来的……
明月霜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赵元睿还在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显然，长时间没有回复，即便他的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了。
“我身边不需要解闷的人。”明月霜也没有继续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而是道，“再等一阵，凉州那边交接完成，你也就不用留在宫中了。以你的才智，到时候想必不管做什么都能有一番成就。至于那些边军，你也不比担心，我自有安排。”
“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元首打算如何安排？”赵元睿一听最后这句，连尴尬都顾不得了，连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