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们成功了。
这一次的战役,也就因此获得了一个十分圆满的结局。
卓芳也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接触红巾军,还没见面,双方就配合着拿下了一场漂亮的战绩,对起义军来说自然不是坏事。
不过大家真正坐下来说话的时间其实也不多。
石香姑这边,修整了几天之后,就准备再次扬帆起航,沿江而上,回楚州去。而起义军这边,虽然占据了宿城,但是整个江州,还有很多地盘尚未被她们掌控,要忙的事情依旧很多。至于宋游本人,她也要押解温靖及江州一干人等回洛京复命了。
卓芳很是不舍,“送俘虏的事也不着急,姐姐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我而去?”
“大势已定,接下来不过是收拾残局。”宋游笑道,“你早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了,我相信剩下的事,你自己就能做好,而我,也有我的使命。放心吧,等我回到洛京,也会在主公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好吧,既是为了公事,我若再拦阻,就不像话了。”卓芳失落道。
宋游又说,“等此间事了,你也是要去洛京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再见。”
卓芳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又重新欢喜起来,打定主意要将江州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让之后过来接手的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也叫宋游在主公面前涨涨面子。
宋游一行人乘船走了一段水路,改换陆路之后,没多久就到了江州与洛州的边境。
到了这里,道路情况就一下子变好了。
不说那些铺了水泥的通衢大道,就是没有铺水泥的路面,也被重新修整过,马车行走在上面,非但免了颠簸之苦,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即使如此,因为人实在太多,走到洛京时,还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进城时,温靖等江州俘虏还有些担忧,生怕阵仗太大,丢人。谁知城中根本没有人出来迎接,她们这支队伍就跟其他车队一样,在城门处排队勘验过各种文书之后,就被放进去了。
从头到尾,身边经过的人们都不知道,这支队伍里带着江州来的俘虏。
这反而叫温靖等人失落起来。
他们是怕丢人,但这种没有任何人关注在意的情况,也同样不是他们想要的。
明明当初楚州等几位节度使投降,第一次来到洛京的时候,红巾军这边都是派了礼官过来迎接,还做了种种接待安排的——这些内容都刊登在红巾军的报纸上——怎么到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蔚听着不远处的小声抱怨,心下不由好笑。
他们如何能跟那几个节度使比?
是,温靖已经称帝,在身份上似乎是比他们高出一截的。但这高出也只是在江州,走出去旁人并不认——在归降红巾军之前,这些地方一直用的都是大黎最后一个号“天诏”。
至于红巾军,她们连历法都是自己的。
在正统性上得不到承认,温靖这个皇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僭位,自然不会以国礼待之。
而明月霜至今对外的职务都还是“西州节度使”,依旧承认自己是大黎的臣子。这么一算,她跟其他几位节度使是同僚,而温靖呢?
至于跟红巾军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其他几位节度使都是主动归降,自由并未受到限制,到了红巾军这里,也依旧是个体面人。但他们这一行人,却是红巾军的俘虏,又怎么可能有特殊待遇?
想到这里,王蔚又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温靖决定称帝时,他们所有人都心下暗喜,以为这样就能“快人一步”,如今却反倒落入了这般尴尬的境地之中。
纵观大黎诸多藩镇,真正落到这个地步,成为红巾军阶下囚的,除了最早的西川节度使乔珩之外,竟是只有温靖一个!
不等王蔚想完,队伍已经顺利入了城。
他们入住的地方也不是招待各方来宾之处,而是红巾军情报局下属的监狱,至于面见明月霜,更是不存在的。
直到此时,温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在那艘船上见到石香姑,竟是他最后一次与人谈判的机会。不过,就算当时他开了口,红巾军又真的会听吗?
更让温靖无法接受的是,几天之后,红巾军似乎终于走完了流程,开始审讯南黎君臣。
然而被她们带走的却不是他,而是年仅十岁的温慎!
红巾军承认的南黎皇帝不是他……
当初温靖走得匆忙,禅位给儿子之后,就直接乘船走了,根本没想到要给自己加个太上皇之类的身份和尊号。以至于现在,他的身份竟变成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皇室宗亲”,在重要程度上,甚至远不如那几个同样被带来的大臣。
那个时候,他不愿意由自己来投降红巾军,向明月霜低头,所以选择禅位给一个最不起眼、最掀不起风浪的儿子。
而现在,他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很怪,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温靖却始终无法再生出轻生的念头。
……
跟温靖比起来,王蔚之类的南黎大臣,处境就好多了。
当初王蔚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家人献出田契地契,以换取自身平安,所以他们的问题,其实已经清算过一次了。至于跟着温靖逃跑这一点,在红巾军这边似乎并不算什么大罪。
而那个被王蔚寄予厚望的游学团,果然也发挥了一点作用。虽然这是在洛京,他们还被关着,但时不时就有人来探视,叫他们不至于与外界隔绝消息。
王蔚甚至还见到了崔桓。
这位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第一时间就向红巾军投诚,将江州能卖的地方都卖了个干净,所以至今还是自由身。
他这两年在红巾军的地盘上,也经营出了一番小小的事业,彻底站稳了脚跟。
双方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彼此都颇为唏嘘。
不过这之后,大臣们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配合,等红巾军这边的调查结束之后,他们也各自有了定论,情节严重的被送去矿山,情节不严重的许家人交钱赎买。
从监牢之中走出来,被许久不见的阳光一刺,王蔚的眼睛不由模糊了一瞬。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头询问了一下温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