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赞同还是反对,求援抑或出兵,都不过是破灭之前的垂死挣扎。
温靖静静地听着下方的争论。
直到朝臣们意识到他这个君主已经沉默了太久,争论声逐渐平息下来,众人又都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温靖才直起背脊,由靠坐改为端坐,声音平淡无波地说,“诸卿所言,似乎都有道理。既然都有道理,那就都试试吧。”
一边出兵,一边向红巾军求援。
“这……”见温靖如此决断,众臣反而迟疑了。
温靖却不容置疑地道,“接下来,就议一议领军出征的人选和前往红巾军求援的人选吧。”
除了这两条之外,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身为陛下的温靖已经做了决定,其余人面面相觑一阵,便在王蔚的领导下,开始商议起人选。
因为事情迫在眉睫,南黎朝廷的效率也提升了不少,当日定下人选,三日后,大军出兵,被选中的使者也出发前往红巾军。
温靖亲自为他们斟酒送行。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君臣这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聚之日。
所以送行结束之后,温靖就意兴阑珊地回了宫,其余人也各自散去。
回到宫中,又有后宫嫔妃和几个子女想求见他,温靖全都回绝了。这一次,他在出征的大军和前往红巾军的使团之中,都塞了一个儿子。那是他最有出息的两个儿子,将来如何,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至于剩下的这些人……温靖如今自身亦难保,便也顾不上他们了。
他疲惫地在软榻上躺下来,一转头,就看到了放在旁边几案上的一摞报纸。
这些都是红巾军那边送来的。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名正言顺”这四个字,红巾军好像什么事情都愿意在报纸上说一说,半点都不担心机密之事被人知晓。
有时候,她们甚至还会刊登一些文人批评红巾军政策的文章。当然,也登反驳这些文章的文章。
既然报上的文章内容如此重要而丰富,那么无论温靖心里对红巾军怎么想,都不得不密切关注那边发生的一切,每天送来的报纸,也都会细细翻阅。
这也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习惯。事实上,在江州、在凉州,都有不少人养成了每日看报,时刻关注红巾军动向的习惯。
温靖今天很累,不太想看报。
但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还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长叹一声,伸手拿起了那一叠报纸。
头版就是一条红巾军水师发现了海岛,正在招募人员前往开发的文章。按照红巾军近来的惯例,这样的大消息,也配了一幅插图,据说是羊城港水师起航图,图中千帆竞渡、遮天蔽日,气势浩荡磅礴。
温靖看得有些失神。
江州也有船,也有兵,也有大江蜿蜒,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组建这样一支水师,因为没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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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红巾军不仅用水师打仗,现在还去找什么海岛……
如果要温靖本人来说,那些海岛都是蛮荒之地,地方也不大,根本没什么用处。但任何事,到了红巾军那里,似乎总能花样翻新,这一点,也是他不得不承认的。
莫非,这海岛上当真有什么好处不成?
想了一回,又忍不住自失一笑。红巾军也不傻,虽然很多事都会在报纸上刊登,但也不是什么都往外说的。这海岛的好处,报上就不曾说明,便是有人想学,也无从着手。
他又往后翻看,但觉这报纸上,红巾军处处兴盛,百姓安乐,实在是世间第一繁华富庶安稳之地。
温靖自己没有去过红巾军,但据下面那些人传回来的消息,报上的说法纵然略有夸张,大抵还是属实。明明以前,江州才是整个大黎最为富庶繁华之地,如今,这话已经没什么人提了。
田氏在江州经营上百载,耗费无数心血,才将这里打造成天下繁盛之地,他们也一向以此为荣。但这才几年?整个江州就被红巾军彻底渗透了。
到处都是红巾军来的粮食,红巾军来的菜蔬,红巾军来的机器,红巾军来的宝物……
红巾军红巾军红巾军。
大黎虽然灭亡了,但王朝破灭之后随之而来的乱世,却似乎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这些意图逐鹿天下之人,便成为了最尴尬的存在。
有时候温靖觉得,红巾军根本不需要对江州开战,只需保持这样的发展势头,十年二十年之后,江州人便只知红巾军,而不知有南黎了。
但……红巾军不会等到十年二十年后。
……
从宿城前往红巾军的使者还未离开江州地界,南黎准备派遣大军来阻挡起义军,以及派遣使者前往红巾军求援的消息,就已经先传到了起义军的耳朵里。
“好个温靖!”宋游用力一拍桌面,“真难为他是怎么想出这种计策来的。如此,主公救与不救,只怕都会被外人议论了。”
“这……这岂不是于主公的名声有碍?”卓芳皱眉问道。
“不错。”宋游说,“虽然主公不会在意,但俗语说:‘主辱臣死。’我等身为臣下,岂可令主公蒙羞受辱?”
卓芳听得不由点头,“是这个道理,那我们要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宋游抬了抬下巴,示意卓芳去看墙上的舆图,“他们要向红巾军求援,光是使者往来,在路上就要耽误许多的功夫。我们只需趁这个空档,打到宿城去,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卓芳一愣,不过她现在对起义军已经很有信心了,虽然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大胆,但也觉得并非没有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