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巾军发的种子，凤州这两年其实也在种，都是从红巾军那里换来的。但没人指点，只能自己摸索着弄，竟是很多地方都弄错了，如今总算有机会纠正，大伙儿自然都愿意听从安排。
说来也怪，明明都是种地，以前春耕结束，感觉人去了半条命。但听红巾军的农官安排，依然是每天都忙，人却还是有精神。
庄稼人说不出高深的道理，只晓得日子轻松了、好过了，对红巾军当然是说不出的感激和拥护。
所以有人问她们要夸，没人问，她们自己说起来，也是满口的夸。
除了地里的那些事，再就是这条路了。
原本征役夫去修路的时候，大家还不乐意。谁知道不仅每天管饭，还带回了工钱！还有哪个朝廷能比红巾军更厚道？
再说这条水泥路，修得十分平整宽阔，竣工之后，便时常有商队和旅人经过，倒是让这些乡民们开拓了不少眼界，采购各种必需品也方便许多。
但最最让所有人激动的，还是会有老师定期到村里来上课这一条——如果老师不是总盯着她们这些大人，多看看孩子的功课，就完美了。
总之，都不要和别人比，只和年前的自家比，这日子也觉得有盼头多了。
孩子们可能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但却能明显感受到家里、村里的氛围都不一样了，她们也不用老是被拘着帮忙，而是可以出来玩耍了，那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说话间，半包肉干已经吃完了。
那边，女兵们也将临时的摊子搭了起来，摆上了从行李中搜罗出来的一些不是那么需要的杂物，以及肉干之类的军粮。
孩子们记下了摊子上的货物，便一个个飞奔回地里，去告诉自家爹娘。
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腿太短，从水泥路上下去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她也不哭，迅速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还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月霜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她便又跑起来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了。”窦娥从后面走上来，站在明月霜身边，十分感慨地说，“真是不可思议。回头想想，我们住在山寨里，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好像还是昨天。”
“大概是因为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很难被记住吧？”明月霜笑道，“苦难留下的记忆会更深刻。”
窦娥一愣，但很快就笑了，“好像是这个道理。”
如果可以，希望每个人的日子都平静而普通，以至于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记住，因为过去的每一天如此，未来的每一天也必将如此。
不是每户人家都有需要换的东西，但是大家都愿意走到大路上来看个热闹，说几句闲话，也休息一会儿。所以很快，摊子就被大人们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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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回来的小孩子们则是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凑了过去。
是李雍容在带人装马蹄铁。
说起这个东西，还是开始修水泥路之后，明月霜听她抱怨，马蹄走在这种路上很容易被损伤，才想起来的。
一开始，说是要给马掌钉上铁，李雍容是非常抗拒的。马对她来说就是伙伴，钉钉子听起来也太残忍了。不过，很快，事实就向她证明，这东西还真有用。
马的蹄子底部是一层非常厚的角质层，通常是不会感受到痛的，而钉上了马蹄铁，就能极大地减少对马蹄的磨损和伤害。
此刻，孩子们满脸不忍地看着修蹄师用一柄造型特别的刀，将马蹄削成合适的形状，再放上半月形的马蹄铁，最后用铁钉将之固定在马蹄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会痛吗？”最小的那个女孩问。
李雍容笑着解释道，“马的蹄子就像我们的指甲，被剪短也不会痛的，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马蹄。”
“我知道了！”小女孩立刻举手，“指甲长得太长，就会劈开，好痛！”
她握着自己的手指，心有余悸的样子，一看就是亲身体会过，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
一路上就这般走走停停，明明修了更好的路，而且也还抄了近道，但明月霜一行人抵达西州所用的时间，差不多是离开西州时所用的两倍。
但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明月霜觉得这样慢悠悠的赶路，就跟旅游似的，也挺有意思。
只有在西州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人的上官婉儿等人，白着急了一回。
但是算起来，明月霜这一路上也不是为了私事停下来，而是走到哪里就访查到哪里，甚至还留下了一大摞采风资料，内容丰富、数据翔实，不管是当地官员还是报纸刊登新闻，都用得上。
又怎么还能苛责她呢？
小别重逢，自然要庆祝一番。当然，也没有大开筵席，就是熟悉亲近的人聚在一起，每个人都自带一份食材，大家一起动手做饭，然后再坐下来吃光。
这种聚餐方式，因为并不铺张，应酬的氛围也很淡，吃得又比食堂丰盛，却不算犯禁，近来在红巾军的地盘上颇为流行，很受年轻人们喜爱。假期里，要好的朋友往往都会这么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再玩几样时兴的游戏，不必太热闹，也不会太冷清。
吃完这顿接风宴，众人便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明月霜也终于在会议上，说出了自己这一次回西州的主要目的。
凤州和华州，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另一边的徐淮齐等州，明月霜虽然准备好了要打仗，但还是想等凤州、华州和云州都走上正轨了，再正式行动。
所以现在，她的视线落放在了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