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71章 原来是你 张煦只觉得心脏一……

这么想着,他就壮着胆子把人放进了院子,自己亲自去屋里通传。

果然,听说是“解忧琵琶”来了,顾承骏便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心事了,又惊又喜地道,“快请!”

虽然自觉听了这么长时间门的曲子,他跟秋月白之间门已经有了某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但是顾承骏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天没去听琴,秋月白竟然就自己过来了!

可见他的想法不错,对方也视他是个知己。

光是想到这个念头,顾承骏便一扫愁容,把今日的不快都忘在脑后了。尹东山老糊涂了,不识得他的好处,自然有别人知道。如今他既有传国玉玺在手,又有佳人主动探望,正是得意之时,又何必理会那些烦心事?

不多时,秋月白就被请进了内室。

她穿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都像是被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只有怀里抱着的琵琶能辨识身份。但顾承骏只看她行动之间门的袅娜姿态,便已经先醉了三分。待秋月白到了近前,抬手去解斗篷的系带时,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只觉得就是成为东川之主那一天,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快活。

婢女上前帮着秋月白取走斗篷,露出她的面容与身段。虽然琵琶半掩,又是在昏黄的灯火之下,看得并不那么真切,但果真容貌殊艳,光彩照人,蓬荜生辉,眉目流转间门,更是顾盼含情。

最难得的,却是她身上那一段风流的气质。

总之,这一出从初见时就开始铺垫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不仅没让期待已久的顾承骏失望,反而让他的情绪更加亢奋。

想到秋月白深居简出,从不以真容见人,更不愿意与男子交谈,如今却在自己面前破例,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所以当秋月白盈盈下拜时,他也顾不得唐突,连忙伸手扶住,“劳烦大家亲自走这一趟,已是骏失约之过,岂能再受此大礼?”

秋月白也不强求,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旋即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门的距离。

手上一空,只一缕余香缭绕,让顾承骏怅然若失。

但不等他品味这一点失落,就听秋月白开口道,“深夜来访,是月白唐突了。只是十万火急、事关重大,便也顾不得礼节了,还请节帅勿要见怪。”

顾承骏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又怎么会见怪?

他甚至没注意到秋月白口中的“十万火急、事关重大”,脑海里只有“她主动对我开口了”这一个念头。

果然是他精诚所至,终于打动了佳人的芳心么?

秋月白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继续道,“都说疏不间门亲,此事本不该我来开口,然节帅待秋月白一向敬重,不能不有所报。既知晓此事,便不能让节帅被人奸人蒙蔽,便也只能逾越了。至于节帅信与不信,皆可自行斟酌,月白只求问心无愧。”

她铺垫了那么多,顾承骏总算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了一些。

如此郑重,让他生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忙问道,“不知秋大家所言,究竟是什么事?”

“先帝身边一个姓韩的太监,一直躲藏在白城,日前被白城刺史张煦查获,从对方手中得到了价值连城的传国玉玺。”

“张煦?”顾承骏失声叫道,“不是尹东山?”

“尹司马?”秋月白有些疑惑,“此事与他也有关?”

顾承骏这才想起来,尹东山之死是今日的事,他封锁了消息,秋月白自然不会知道。

但他此刻也没有解释的心思。

传国玉玺竟然是张煦找到的!那为什么他得到的消息,却是尹东山找到了玉玺,想私自昧下,甚至隐隐有背叛他,夺取东川之意?

前后联系,一切就都清楚了。

尹东山真的是被冤枉的!是张煦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不仅想要除去尹东山,还要剪除他身边信重的臂膀!这般狼子野心,张煦究竟有什么图谋,也是昭然若揭了。

真正背叛的人是他!

说起来,尹东山之前被审问时,似乎确实指认过张煦,不过没有后续,顾承骏当时也没有在意,只以为他是在胡乱攀扯。

这让顾承骏不由得有些埋怨尹东山。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何不否认到底,反而认了罪?

他自己死了不要紧,却险些连累了他!

难不成是恨他不信任自己,所以故意不说?

顾承骏心中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一方面,他多少有点因为害死了一个忠心的老臣而愧疚,另一方面,他又很难接受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论起信任的程度,顾承骏是更相信张煦,超过尹东山的。

但是秋月白总不可能平白构陷张煦,何况她还带来了有力的人证——来自京城宋氏的人,宰相宋之琳的养女宋游。她伪装成秋月白的另一个侍女,才逃过了张煦的追查。秋月白也正是从她口中得知了实情,才决定带她来见顾承骏。

宋家受皇帝之命,一直在秘密寻找玉玺,她能说出所有的前因后果,自然比之前的告密之人更可信。况且张煦查封花船的事,顾承骏之前就有所耳闻。

前后都能对上,何况传国玉玺之事的十分隐秘,绝不是她们能胡乱编造出来的。

顾承骏已经信了十成,自然就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现在可是身在白城,还住在白城刺史府里!如果张煦真的要对他做什么,太简单、太容易了。只要除掉他手边信任的人,他就彻底落入了对方的网中,根本不可能挣脱。

只要想一想,就叫顾承骏头皮发麻。

他连秋月白也顾不得了,一边叫着“来人”,一边大步往外走。

不立刻解决张煦,他今晚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

尽管张煦有些看不上顾承骏,认为他很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承骏就是命好,生下来就注定要继承偌大的东川,坐在他努力半辈子都够不到的位置上。

所以,当东川的主人发怒,决定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即使这是在白城,是张煦的势力范围,他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直到被亲兵粗暴地从房间门里揪出来,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承骏不去审讯那些被牵连的人,怎么会突然来找他的麻烦?

直到顾承骏说出他是在花船里抓住了韩太监,张煦才终于确信,自己暴露了。

可是……为什么?

这一刻,张煦跟刚刚得知自己被构陷的尹东山一样茫然,不理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事,居然会那么快就被捅到了顾承骏跟前。

不过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前车之鉴,张煦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或许也被人背叛了。

但背叛的人会是谁?他竟然想不出来!

未知令人恐惧,越是想不到,他就越是忐忑心慌,不知道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后续又会如何出招。

但他实在是想多了,就这一件事,顾承骏便再容不下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后续。

他倒是见到了顾承骏,主要是顾承骏还想从他口中问出更多东西——既要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也要问问是否还有别人隐藏在背后。

事已至此,张煦自知再无幸理,便也不再挣扎,问什么都老实回答,只求顾承骏告诉他,自己是如何查到这些的。

顾承骏当然不会说出秋月白,但宋游是可以说的。

张煦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有一家刚搬来的人正在打听韩太监的踪迹,也顺藤摸瓜找到了根本没怎么隐藏行迹的宋之睿和宋璟父子,随手将他们解决掉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还有第三个姓宋的!

下面的人汇报的时候,似乎确实说过那对父子还带了一个婢女。但张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奴婢,还是女人,能成什么事?

谁知这个婢女竟然是宋之琳的养女,并且在他的人过去之前就得到消息跑了。

说不定她才是寻找玉玺的主谋!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而自己浑然未觉,从一开始就踩进了别人设置的陷阱里。说不定就连韩太监的消息,都是对方主动给他的,否则那人在白城已经躲了一年多,怎么会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是这时被他的人发现?

一时间门,张煦左右四顾,只觉得看谁都很可疑。

甚至就连顾承骏这个被他嘲笑过愚蠢的节度使,似乎也有点高深莫测了。

但很快,他就没法继续想下去了。大约是怒极了自己竟然被张煦当傻子摆弄,顾承骏甚至没让别人动手,而是拔了亲兵腰间门的剑,亲自给了张煦一剑。

他亲自杀人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这一剑虽然刺在了要害上,但张煦却没有立刻毙命。

他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顾承骏踩着方步离开,看着亲兵们去搜检整个刺史府……最后,他看到一双绣花鞋,慢慢走到自己跟前。

绣花鞋的主人跪了下来,张煦看见了她的脸。

石彤面上带泪,双目通红,哭得十分伤心。

张煦这时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有妻子送自己最后一程,至少不算凄凉。

只是这念头才刚刚在脑海里成型,就见石彤拭了一下眼泪,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说,“狗贼,总算等到了你受死的这一日!”

张煦只觉得心脏一痛,是石彤握住剑柄,将那插在他胸前的剑又往里推了一把。

眼前陷入黑暗,生命的最后一刻,张煦听到在自己枕边睡了十年的女人泣不成声,“夫君,我替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