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借酒消愁 真不容易。

“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叶汐微微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有类似这样的纠结,但上次她尚没有17号的编制,拥有自由身份的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拒绝任何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从接受17号的编制开始,她就是和所有队员一样的人。她应该服从命令,丁部长也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这是她身为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的风险。

但丁部长没逼她,他希望她去,却给她选择的机会。叶汐甚至能感觉到在喊她过去的时候,丁部长内心也是矛盾的。

如果不矛盾,他就应该对所有人同时下达命令,而不是先让肖冷在那里发火。

在肖冷发火的过程中,丁部长大概也在劝自己,不要把她派过去。

因为她没有受过格斗方面的专业训练,所以在他们所有人心里,她其实和他们并不一样。他们都在拿“军人看群众”或者“警察看群众”的方式看她,希望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能把她挡在身后。

可这种关照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至少站在丁部长身为领导的角度不是理所当然的,他完全有理由不考虑这些,直接把她派过去才是他正常工作的一部分。在面临规则怪谈这种棘手任务的时候,并没有人会认为他直接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不对的,叶汐过往的战绩也足够支撑他做出那样的决定。

的确,这个任务会异常危险,因为那里有黑bang,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

但她不能装傻,她明明知道那是规则怪谈,在规则怪谈里,武力值欠缺的风险再大,也不会比错判规则的风险更大。

放下怯懦,她心里其实清楚,在这种棘手的任务上,很难讲她和他们之间谁更强。

可他们自己都没想选,所有人都是直接接受命令,只给了她一个选择机会。

肖冷默然良久,艰难地勾起一缕笑容:“我原以为你喝多了。”

叶汐伏在胳膊上,没有说话。

他无力道:“我希望你能别想得这么透。”

她笑起来:“你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想得透吗?那些规则……还有这些事,本质……本质是一样的。”

他扶住额头,拇指与无名指用力按了下太阳穴,但很快又放下手,神情间透着一股无措与不安:“你说得都对,但在战斗力的角度,这就是不公平。”

“公平?”叶汐细品这两个字,几秒的茫然之后,忽地又笑了,“我有一部很喜欢的电影,里面有一句话。”

“什么?”

“危难当前,唯有责任。”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完眨了眨眼。

酒气在她脸颊上晕染出一片绯红,让她这副样子看起来很娇俏。

她又套用了那部电影里的另一句台词:“如果事事都讲公平,那还要17号做什么?”

建立17号的目的,不就是让他们承担风险,以求保护更多普通人的安危吗?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可它就是对的。

“生活不是电影。”肖冷摇头,“想想你的父母。”

“是啊,想想我的父母。”叶汐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下,“这就是另一个原因了。”

“如果怪谈模式不结束,每个人都是在危险中生活——你知道吗,我刚刚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次行动我没有去,来日我的父母不论是因为怪谈本身,还是因为怪谈引起的其他问题丧命,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肖冷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摇头。叶汐看得出他的烦躁,抬手叫来服务生,自作主张地替他叫了杯威士忌。

等服务生离开,她接上刚才的话题:“包括你们,你、杨歌、心冉、宁宁、张立平……如果我没有去这次行动,而你们出现意外没有回来,我……”

“怪谈里状况很多,不一定与你有关。”肖冷打断她的话。

“是,你说得没错,可我没去我怎么知道?”叶汐拿过没喝完的那杯长岛冰茶,用吸管一口气把最后那些全喝掉了。

冰爽感直冲五脏六腑,她愉悦地舒了口气,反问肖冷:“如果换成是你自己没去这次行动,我们死在里面,你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肖冷挑眉:“我……”

“别嘴硬,你肯定会。”叶汐摇着头,“承认吧,我们本质是一样的。”

肖冷不作声了。

威士忌在他们的安静中被端上来,酒不太多,里面放了一颗很大的冰球。

叶汐捏着吸管开始吸她的第二杯长岛冰茶,喝了几口,继续醉恹恹地笑:“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假如我真的没了,我父母有人管吗?”

肖冷很想说没有,把她拦住。

可最终无法对她说谎:“会。你如果因为这次行动没了,他们就是烈属,国家会管他们一辈子。而且根据战友间的一贯操作……以后你认识的这些队友,都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照顾。”

“那就很好啊。”叶汐满意地点头。

“可他们需要的是你。”肖冷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是独生女。”

“嗯,他们需要的是我,可我想让他们在安全的环境中生活下去,这是一场取舍,没有办法两全。”叶汐的笑容愈发释然,“所以,别拦我了。如果这个怪谈真的是结束这一切的转折点,就让我去干死那个装神弄鬼的祂!”

喝高了话多,聊爽了很舒服。

肖冷很想笑一下,可他笑不出来。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但他眼前看到的是他父母惨死在他眼前的画面。

……画面中,恍惚出现了她的脸。

.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的叶汐就不大吭声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喝完了面前的第二杯长岛冰茶,然后又开始话多。

但这回是说胡话了。

肖冷在她拿起桌子上的干花说“这个蘑菇真好看”的时候一度很紧张,要来菜单反复确认过这家酒吧并不售卖用见手青只做的餐品之后才敢相信她只是喝高了。

刚放下菜单,就听叶汐醉眼朦胧地问他:“什么时候考试?”

“嗯?”肖冷睇了她一眼,“什么考试?”

“二模啊!”叶汐拍着桌子道,“我一模考得好烂!二模不能再这么烂了!”

“……”肖冷哭笑不得,喊服务生借了账,就扶着她出门。

叶汐醉得头都抬不起来,耷拉着脑袋,嘴里还在叨逼叨:“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在肖冷将车子在17号员工公寓楼楼下的停车场停稳时,躺在后座的叶汐已经把一首《孔雀东南飞》背到“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

肖冷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俯身探进去,把她往外拉:“到家了。”

“我还没默写完!还有几行,等等再收卷!”叶汐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