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让司机到附近去看看还有没有便利店的门没有关,去买点冰块或者冰水回来,而后才转过头,脸色依旧难看地道:“说话。”
车厢里只有宋征玉哭得略微哽咽的呼吸声,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戴景住看着,只觉得那团火烧得更旺。恐怕是从他们上车开始,宋征玉就在哭了,可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告诉我,在哭什么?”戴景住将宋征玉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一点,见人还是一点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得先压下火气,要把对方抱过来,替他把眼泪止住。
却不想他正要行动,宋征玉忽然挣扎了起来。
“不要……抱。”
不要他抱。
比起被拒绝,好歹把人的话逼出来了。
戴景住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两只手按在他身后的座位靠背上,将人禁锢其中。
“不抱你可以,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哭。”只是想要就此询问宋征玉哭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却不想这种二选一,类似于之前威胁的话又招人眼泪流得更凶。
灯光正好铺在宋征玉的脸上,让戴景住看得分明。
他到底还是把人抱到腿上坐着了,宋征玉挣扎,他就把对方连同两只手在内一起圈得紧紧的。
“不……”
宋征玉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嗓子也是哑的,要是再晚一点发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就算他现在不愿意,戴景住也不会放任他的情绪,而是借此将其打破了一个缺口。
原本还没有什么声音的人因为这一番挣扎,哭声也渐渐出来了,胸膛起伏不停。
戴景住就这么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静地看着他哭。
司机已经回来了,只是戴景住冲他招了招手,让他暂时不要上来。
等感觉到宋征玉的哭声慢慢低下去,戴景住才让司机把买回来的东西给他。没有买到冰块,只有几瓶从冷冻里拿出来的水。
晚上本来就冷,戴景住接过来以后,左右看了一眼,将车里预备的薄毯扯了过来,包住了其中一瓶水,等温度透出来以后,才将其放在了宋征玉的眼睛上。
“哭够了吗?”先前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宋征玉的眼泪,消了一大半,“再哭下去,你这双眼睛也不要了,知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要你……管。”
“好啊,不要我管,你就这样回家,看要跟白适宴怎么解释。”
又一行眼泪从宋征玉的眼睛里滚出来,戴景住叹了口气。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我不说了,你别哭。”
司机没有上来,戴景住让对方去刚才的便利店,等一会儿再回来。上一回给宋征玉敷眼睛还透着不熟悉,这回顺畅多了。
感觉到一瓶水快要化开的时候,戴景住将其先放在了一旁。
“是气我让你搬出去,还是气我不该让你叫我的名字?”
宋征玉好懂,真要生气的话,也无非就是这两个原因。
戴景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征玉的神情,就见他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宋征玉的情绪波动大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认了个祖宗回来,气性怎么就那么大,只是喊了名字而已,就值得哭成这个样子了?”
戴景住的话让宋征玉突然哽着说道:“你那个样子,让我叫……叫你的名字。”
到了这个时候,戴景住才明白宋征玉究竟在哭什么。
知道答案的那一刻,惊诧和哭笑不得同时产生。戴景住问:“就是因为这个?”
宋征玉虽然没有回答,但戴景住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
“那是因为我看着你,让你觉得不舒服,还是……”他又将掌心贴在了宋征玉的颈侧,感觉到了对方颈部动脉的跳动,“这样觉得不舒服?”
“都不好。”
宋征玉是在羞耻当中喊出戴景住的名字的,强烈的情绪始终充斥在他的胸中,等到了车上,跟戴景住又同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才彻底失控。
戴景住将毯子里的水换了一瓶,继续给宋征玉敷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他问:“后面亲你,也不好吗?”
宋征玉的眼睫颤了颤,像是在认真思考,戴景住也就耐心地等着。
一会儿后,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又响起来:“还好。”
戴景住笑了。
让他喊自己的名字,结果把自己弄成这样,反而是亲了他,又觉得还好。宋征玉坦诚得令他意外,可心里最后一点火气也因为他的回答,而彻底消失。
“不想叫就不叫了,以后哪里不愿意直接告诉我,不要这样憋在心里。”
“可是,我在书房告诉过你了。”是他自己不同意,又要用那种方式再让他喊。
被宋征玉一句话堵住,戴景住顿了顿。
“这一次不算。”
宋征玉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自下而上,仰视着戴景住。他突然被对方看得有点不自在,冰水在触到对方的眼皮时,欲盖弥彰地道:“眼睛闭起来。”
随着宋征玉的闭眼,那种不期而至的奇怪感觉才渐渐散去。
车厢里又安静了很长时间。
楼上,白适宴仍旧是在车子刚停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认得这辆车子,是上次送宋征玉回家的那辆。
原本以为对方很快就会出来,可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只有司机下来了一趟,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白适宴站在窗帘后面,一眼不错地盯着那辆车。
他没有怀疑宋征玉会不在上面,如果不在的话,车子也就不会停在这里。那么,小玉在里面做什么呢?又或者说,他在跟那个朋友做什么呢?有什么样的事情,要耽误这么长时间?
白适宴的脑海里浮现出宋征玉跟别人接吻的画面,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门终于有了动静,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是首先下来的不是宋征玉,而是一个白适宴有点眼熟的身影,接着,对方弯了腰,里面坐着的人被他牵了出来。
当将纸袋交给宋征玉以后,那人也转过了身,让白适宴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戴景住。
白适宴立即想起来,节目刚开始录制的时候,戴景住就对宋征玉表现出了很高的兴趣。
只不过这种情况到后面的录制里就开始急转直下,连他都被骗了过去,以为戴景住对宋征玉没有什么。
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宋征玉回来,站在楼梯间仰起头的时候,嘴上像是被人揉弄过的红晕。
逐渐的,跟眼前戴景住仿佛抚着宋征玉的脸颊的动作重叠。
如同自虐一般,白适宴眼也不眨的,恨不得要将楼下两人动作的每一帧都看清楚。
只是到底已经这么晚了,楼层又比较高,即使白适宴努力想看他们做了什么,也还是有些模糊。
窗帘唰地一声被拉上了,白适宴再也没有停留,拿上了家里的钥匙就往楼下走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逐一亮起,又灭下来。
“眼睛已经好了很多,晚上回去再敷一下,不然明天早上肯定又要肿了,家里有没有冰袋?”
“好像有。”
家里的东西都是白适宴管着,宋征玉记得他们搬家的时候,好像有看对方拿过。
“那你先回家,要是没有的话就发个消息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正说到这句,白适宴也已经下来了。
戴景住先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了眼,很明显,他也是认识对方的。只是他没有提醒宋征玉,而是当着对方的面,在宋征玉的脸侧亲了亲。
动作流畅且自然,甚至于宋征玉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戴景住亲完他以后,就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回去吧。”
人的大脑会在指令出现的时候下意识遵循,宋征玉“哦”了一声,拎着自己的东西就转过了身。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也刚好看见了白适宴。
“白、白哥,你怎么在这里?”
相比起宋征玉的紧张无措,戴景住反倒显得从容不迫,甚至还跟白适宴打了声招呼。
“白先生。”
白适宴这时候也终于完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第一时间接过了宋征玉手里的纸袋,而后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我……”
宋征玉下意识看向了戴景住,白适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戴景住。
“戴先生,是吗?小玉今天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他交朋友,我一向不会阻止,只不过我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他,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白适宴的情绪很稳定,语态也是。
戴景住听了他的话,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眼镜,纠正道:“我跟小玉不是朋友,白先生刚才没有看见吗?”
这话说得有些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