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酒欲言又止,唇动了动。
或许她的表情太明显,他瞥了她一眼,言语意味不明:“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我只觉得难办。”宁酒态度坦坦荡荡,露出比清风明月更清澈的眼神,“你这话一说,同学们误会我俩了。”
车窗的风大,他在她脸上扫视了一会儿,随即关上窗户,把校服拉链又往上拉了一点,“我俩都认识九年了,当然跟别人不一样。以后他们会明白。”
说这话时,公交车因红灯暂时停留,他没看她,盯着人行道的人不放。
好像这些路人的脸上,长出了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嗯。”
她坐正了些,失落感铺天盖地袭来。
原来他真的没想太多,别人对他俩的过去不了解,所以以为他们之间存在男女间的关系。
其实他真的当做纯粹的友谊……
而她因为自己的期待,曲解了他的话语。
不知为什么,微妙的气氛又迅速弥漫起来。
像隔了两个世界,世界外的人们喧嚷吵闹,世界内的他和她各怀鬼胎。
公交车离家越来越近了。
宁酒努力调整好情绪,又问道:“昨晚为什么不回消息?”
停顿大概一分钟,他从窗外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那副淡然又无谓的表情被打破,语气带了点不爽,“你这话叫我怎么接?”
“怎么就不能接了?”她不高兴了。
“什么叫做不顾及我的感受,还要求我在你脸颊画图。”他瞥了她一眼,眉梢挑起,“我像是那种计较的人?”
“那你还冲我冷嘲热讽。”
宁酒吐槽了一句。
顾暮迟眼皮跳了跳,好像想起什么,说:“后来早上起床,我回了,你没看到?”
“当时早自修,我手机静音了,一天没打开。”宁酒连忙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界面。
屏幕上显出,一个简短的嗯字?
也许前面还讲了其他话,宁酒一边想,一边戳开对话框。
还真就一个嗯字。
宁酒满脸困惑:“你嗯什么。”
“表示我知道了。”他给她解释,“但是……”
这个但是,让她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
她其实不大愿意再听后面的话,但他语速很快,来不及阻止。
“既然你都求我了。”他微微一笑:“我肯定满足你的愿望。”
宁酒:“……”
-
车厢内穿校服的学生很多,公交车往前启动,行驶到减速带,车身连续震动。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抱怨声。
公交车后排受到晃动的影响最大。
宁酒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车身震动,连带着心脏大脑都震了一下。
这番扭曲她含义的言论,让她好久没缓过来。
什么叫做她求他。
她求他画爱心?
她略微发愁,这家伙的语文理解明明总是满分的啊,怎么到了现实,就完全不起作用了呢。
他摊开手心:“给我水溶笔。”
她不是不接受。
但在这个人潮汹涌的地方……
被一大堆陌生人注视,好丢人。
宁酒:“要不要回家画?”
“不行。”他毫不犹豫拒绝,声音充满了冷酷无情的味道。
“……”
行吧。
大不了丢个面子。
宁酒自我安慰了一番,没太挣扎。动作像蜗牛一样,慢腾腾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笔袋,又慢腾腾拉开笔袋拉链……
如此简单的动作,她搞得像临刑前。
顾暮迟等久了,催促地蜷了一下手掌,带着兴致盎然的笑容。
这家伙故意的。
宁酒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接下来的动作像开了两倍加速。
她把水溶笔塞进了他手心,达到了前所未有风驰电掣的速度,然后闭上眼睛,把头一仰,紧张兮兮说:“你快点,随便画几笔。”
他嗯了一声,响起拔笔盖的声音。
她想了想,又收回刚才的话:“不行,还是要画好看一点。”
“你要求挺多。”他动作不紧不慢,“昨天画之前,又没和我商量过画什么。”
“那我学过画,肯定比你画得好看。”她闭着眼睛,忍不住算起账,“说起来是我亏了。”
他敷衍地附和:“嗯,你亏了。”
她等顾暮迟下手,等笔尖肆虐,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他可能会狠狠报复她。
说不定故意画个特别难看的线条……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人声嘈杂。
等了大概几秒钟,她的左手突然被温热的肌肤碰了一下。
她依然闭着眼睛,没太在意。
又继续等了一会儿,感触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少年宽大的手心,包住她小巧细腻的手,慢慢抬到半空。
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的肌肤,她意识到他不是不小心,他在做一件她猜不透的事情。
宁酒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睁开眼睛。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她的心脏无序狂跳,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感受到他的指腹微带茧,轻轻蹭过手背,每摩擦一下,就如过电,酥麻了一整个心脏。
少年干净清爽的气息浓烈,冰凉的笔尖划过她的手背。
他低下头,动作间带了点小心翼翼的珍视和克制。
“睁开眼睛。”
过了几秒,他松手,合上笔盖。
她听话地掀起眼皮,光线涌入眼眶。
适应了几秒,然后低垂着头,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手背正中心。
他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