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嘘,你家公子睡得正香着。”
墨柳:“……”
萧复随意地瞥了眼他的书桌,看见他写得字很娟秀玲珑,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随手拿起一张来,发现其上字迹,慢慢地,眼神有了变化。
萧复低头看向了林子葵,眼底浮现丝丝纳罕。
“难怪胆子这么大,敢骂文泰帝。”
林子葵的策文写得极好,和那些迂腐书生全然不同,和原先萧复想的也不同。
这等高才绝学,是个经国之才!只是心性太过稚嫩,不曾浸淫官场,不懂得掩饰锋芒。
“这策文要是送到皇帝面前,你怕是要挨板子了……”
萧复说的话,一旁二人都未听清,他表情不变,将纸又原样放了回去。旋即,萧复弯腰上手,刚一手抄过去拦着林子葵的腰,墨柳就冲了过来:“二姑娘,这事儿还是墨柳来吧!”
萧复见他执意,便松了手。
墨柳摇摇晃晃地将公子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可他毕竟年幼,力气太小,刚一起身,就脸红站不稳地要倒。
萧复果断地伸手将林子葵拦腰一拽,稳当地拉到怀中,这般动静,林子葵就是再困倦,也该醒了。
见书生眼睛慢慢睁开了,萧复假装抱不住地双腿一软,揽着他的腰身歪倒在了地上。
“扑通!”
林子葵靠在他怀中两人双双一齐倒在了地上,他直接摔醒了。
林子葵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目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
他起码呆了有几息工夫,以为……是在做梦,心脏扑通一声。
却听眼前人出了声:“林郎,你怎么这样啊。”
林郎一脸迷蒙,他才刚醒,手掌下意识撑着想起来。
萧复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是一种很奇妙的重量,让他忍不住伸手揽住。
那灰兔毛领暖茸茸地挤在两人的脸庞之间,搔得人脖颈痒痒。
见林子葵懵懂,萧复单手扣住了他不小心按在自己肋骨上的手,启唇:“我们还未成亲,你就占了我的便宜,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
若非他的语气过于霸道,语调里透着浓浓的顽劣,听着倒还真是受了大委屈!
院子芭蕉树下还坐着一突厥蛮夷长相的小孩,正蹲在椅上,对着一黑白棋盘,埋头在啃梨,仿佛在沉思这棋局怎么破。
宫中禁军不认识这小孩,只见过陈家兄弟,但陈元武此人铁面无私,一张粗眉冷脸,粗鲁道:“不乐意跪你就滚回宫里去!”
“可,陛下那里,我们连侯爷的面都没见到!如何复命?”
“便说侯爷重伤,需要静养,让陛下不要派人来打扰了。”
老太医跪不动了,元武见他要晕要晕的样子,道:“章太医,你坐下吧。”
章太医缓缓歪坐在地上,喘着气:“多谢…陈将军,不过,今日臣,若是见不到侯爷,是不会起来的。”
“哼,那你想跪便跪着吧。”
章太医见他软硬不吃,哎哟一声,拍着大腿,哭丧似的喊:“侯爷,小公爷,萧大人!”
萧复之父乃是邺朝一等昌国公,萧复之母是昌国公的续弦,亦是云南王府的郡主,一出生,萧复便是含着宝珠,要世袭爵位的。
还没封一品军侯之前,萧复是旁人口中艳羡的小公爷。
后入朝为官,辅佐长他十几岁的姐姐,当时的萧皇后所生的太子夺嫡成功,萧复受封了军候。
好景不长,七年前,年轻的天子忌惮他,明升暗贬,发配他去了关内。
边关之地,草原牛羊日月作伴,萧复天生就居高临下,他对权势没有旁人那样的欲-望,去关内,也就去了。
不打仗时,萧复独自在草原上策马扬鞭,有时躺在草地上,羊群涌过来将他环绕,这动物有灵性,他伸手,便让他抚摸,怎么摸都没事。萧复“咩”,羊也“咩”一声,语言通,能交流。
于是七年,也就这样过了。
就在一个月前,一封密旨送到了关内,皇帝要他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轻车简从回金陵。
那便是不要他带兵的意思。
和密旨同时送到的,还有他长姐萧太后的密信,信不长,没有多余的含义,仅仅是紧迫的要他回去。
萧复想通,应当是宫中有什么变故,风雨欲来,才这般急着要他回金陵的。
管他什么变故,跟他没什么干系。
这宇文家的天下,他管不着。
碰巧进金陵前遇刺,萧复便干脆躺进了行止观。
太医都来三日了,连萧侯爷面都没见上。
这厢萧侯爷上后山泡完温泉,揣着两颗橘子,掩着耳目回了道观东客堂。这是最上好的一间客堂,偌大的院落种着白梅花,故曰寒梅堂,寝室旁三间厢房,他住着也不挑,这比关内好多了。
萧复回来时,心情瞧着不错,丢出去两颗橘子:“金樽。”
那蛮族小孩叫金樽,一手接过橘子,便捧着棋盘缠着他要下棋。
“侯爷,下棋!”
“金樽,来。”萧复掀起雪白的衣摆坐下,“棋盘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