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越王的神色恢复如常,转过身看向进来的韩太医。
韩太医一眼就瞥到了榻上躺坐的窦施然,赶忙退到屏风后:“原来夫人已经醒了,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越王问:“能醒过来,便是无碍了?”
韩太医恭敬道:“据太医院收集的情况来看,大多数染疫死亡的人都是在高热不退的时候出事,夫人能醒来,说明最险恶的时候已经过了,不过体内的热毒有没有减少,还需要把过脉才能确认。”
“那就请太医过来把脉。”
“这……”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不必在意这些小节。”
说是这么说,越王并未让韩太医直接进来,而是将窦施然的胳膊从被子里牵出来,再将帐幔放下,只把她的手腕露在外头。
韩太医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走到榻前,依旧如上回一般,取出银针,用其中一端压在窦施然的手腕上。
然后又取了一支银针给越王把脉。
等到韩太医将两根银针放到烛火灼烧时,越王迫不及待问:“如何?”
“夫人的脉象虽然还是混乱,但比起昨日已经微弱了不少。”
“微弱?”
见越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韩太医忙道:“夫人体内有热毒,若是过于强势,便会热毒攻心,损伤性命,如今脉象微弱,是好事。”
“如此,要重新开方吗?”
“对症下药,当然需要重开。”
越王点了点头,长松了口气,“这回多亏太医了。”
“王爷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下官不敢居功。”
韩太医正要告辞,榻上的窦施然突然问:“太医请留步,我有一事求教。”
“夫人请说。”
“我的脸上长了许多红疹……王爷也是,这……这能好吗?”
韩太医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越王的脸。
密密麻麻布着十来颗红疹子,的确难看。
他正在斟酌,帐子里头的人又道:“请太医直言。”
“王爷恕罪,夫人恕罪,下官是头回医治时疫,着实不知这红疹能否消退,两位稍安勿躁,既然两位都已经度过最险恶的一关,下官会立即请秦院首跟其余太医一起研究红疹,太医院里有养颜圣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就有劳韩太医了。”窦施然的声音不无失望。
越王朝他点了下头,道了声“保重”,目送着他离开琅华殿。
他转过身掀起了帐子。
帐子里的女人软绵绵地依着枕头靠坐着,眼眶中盈着泪,神情悲戚哀伤。
“劫后余生,你难道不应该庆幸?”
窦施然抬眼望向他,密集纤长的睫羽一动,便带落泪珠落了下去。
“我又不是王爷,有一身的本事,能上阵杀敌,能平定四方。”
“所以呢?”
“所以,就算你满脸麻子,太医也好,太监也好,还是会恭恭敬敬喊你王爷,京城的高门闺秀还是会抢着做你的王妃。而我……”
“而你?”
“而我的脸就是我的一切,我成了麻子,怕是再也不能留在王爷身边了。”
“不会的。”越王脱口而出。
他答得太快太果断,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窦施然亦讶异地看着他。
越王别过脸,暗暗吸了口气,终于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跟平常一样。
冷漠、淡定,漫不经心。
“本王是说,王府这么大,饿不死你。”
*
窦太后坐在凤座上,只觉得额头很痛。
“娘娘,夜深了,早些安寝吧。”女官在一旁劝道。
窦太后眸光幽深,拍了拍胸口,缓缓道:“哀家这心跳得极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