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身形颀长,目光沉静似水。
他既没有咄咄逼人的霸道,也没有半分犹豫和怯懦,而是如同这漆黑的夜一般,让人看不透看不穿。
两人目光相接,窦施然极其自然地垂眸低头。
先前在乾元宫里隔着两层纱幔,看得不太分明,此时离得近了,她明显感觉到了越王身上的那种压迫感。
“常公公。”越王看向常平,语气十分客气。
“奉陛下的旨意,给王爷送赏,”常平笑容满面朝他行礼,恭敬道,“王爷,这位便是陛下赐给王爷的美人。”
窦施然怅然若失,面上却平淡似水,如同平常在皇帝跟前一般柔顺,恭敬地朝越王行礼。
作戏而已,她在宫中作戏三年,早就习惯了。
“王爷。”
越王朝她投过来一丝漫不经心的余光。
只不过,他的眸光并未在她身上停驻,而是转身对常平道了声“谢主隆恩”,身旁随从给常平递上赏银。
常平乐呵呵地向越王谢恩,又将八大箱宝物粗略说了一遍,这才拱手退回宫去。
越王神色冷峻,翻身上马。
他的随从将皇帝的赏赐抬上马车,当然,也包括窦施然,整肃完毕,一行人往越王府去。
窦施然的心跳得极快,银瑶约莫看出她的紧张,一直陪坐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不时说些悄悄话。
越王府离皇宫不远,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窦施然扶着银瑶的手下马车时,越王已经领着亲随进了王府。
不知为何,窦施然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乱如麻,怎么可能在此刻应对越王?
她抬眼望向王府匾额,匾额跟马车刻着同样的狻猊徽记。
“夫人,”一位暗红色衣裳的嬷嬷上前,对窦施然道,“请随我来。”
窦施然心中五味杂陈,浅浅道了声“有劳”,跟着嬷嬷进了王府。
许是越王常年不在京城,王府虽然保持着亲王的宏大规制,内里却颇为朴素,莫说与皇宫相较,便是比窦家都远不及。
窦施然穿过院落连廊,思绪翻飞。
皇帝登基那一年,将越王封在越州。
越州地处偏远,紧挨着西面的茫茫大漠,时常受荻族人的侵扰。
越王过去后跟荻族打了几场恶仗,都是以少胜多,打得荻族人退到大漠深处,当地百姓都很拥戴他,称他是战神。
只是他未曾再回京城。
皇帝平常很少提到越王,只在偶尔兵部的奏折里提到越王又打了胜仗时会陷入沉思。
今春以来,皇帝病重,一次也未曾临朝,每日都是窦施然在乾元宫念奏折给他听。
朝臣们约莫知道他是强弩之末,纷纷上书要他召越王回京。
上月,某一个咳得不能自已的清晨,皇帝召越王即刻进京。
窦施然想,在他传召之时,今日的一切便已经布置妥当,只待越王进宫。
她日日陪伴在他身边,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皇帝果真是个可怕的人物。
即使缠绵病榻,即使从不上朝,前朝后宫的事情却尽在他的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