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推开,顾燕北随手摁开玄关的灯。
这房子,其实是部队安排给他的单身公寓。
因他是总队派下来的指导,所以边防部队给了他多一分的优待。
他这个救命恩人再小,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他一个当兵的什么都无所谓,可人家小姑娘还要嫁人,所以这段时间他会去找对门的任中华凑合凑合。
回头,却见夏念儿直愣愣戳在门口。
他弯了弯眼睛:“进来吧。”
夏念儿刚迈开脚,又收回去,她一路跑来,鞋子沾了泥巴。
能想象当她走进去,他干净的地板上就会多一串黑乎乎的脚印。
对上顾燕北不明所以的目光,她小小声说:“我鞋脏……”
顾燕北没什么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只记得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是个没心没肺的混小子。
部队大院里男生多女生少,打架斗殴、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
可面前这个刚哭过鼻子的小姑娘,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才会心思这么重。
那种小心翼翼的局促,很让人心酸。
“你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身上又脏又臭,还有血吧?”
他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工工整整放到她的脚边:“你都没嫌弃我。”
夏念儿的目光,从那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到他修长漂亮的手。
顾燕北在她面前半蹲着、仰起脸,从这个俯视角度看过去,睫毛格外清晰浓密。
他的意思是,我像你不嫌弃我一样,不嫌弃你。
夏念儿手背蹭了蹭鼻尖,眼睛在不受控制地发热。
顾燕北站起身,身高差顿显,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脑袋上按了按,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安抚动作:“待会儿给你买小姑娘穿的那种。”
夏念儿不好意思极了,不只要赖在他家,还要他给她置办生活用品,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要浪费钱……”
顾燕北斜斜靠在墙上,站姿松松垮垮的。
这少爷眼睛弯着,嘴角勾着,声音含笑:“不好意思啊,叔叔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很冷,笑的时候眉眼明亮。
这样的他,不像军人,像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那颗在胸腔之中的心脏,一会儿砰砰直跳,一会儿又闷闷的不出声。
夏念儿穿着那双过大的男士拖鞋走进顾燕北的房子,闻到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
不同于村寨里的泥土气息,是干净的、清爽的、让人安心的,跟他这个人很像。
“你住那间,阳光好些。”
顾燕北拎着她的书包,修长手指按下门把手,把她往里轻轻一推。
他干净利落收起床上的被褥枕头,又从橱柜里给她找出新的,床单铺平整、被子叠整齐。
然后,他抱起之前的被褥,站在门口对她说:“简单收拾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房间门被带上,夏念儿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松懈下来。
昨天她刷盘子刷到半夜的时候,怎么敢想象,一天之后的现在,她会在顾燕北的家里。
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她没有一身麻烦,如果她不是生在大山。
遇见他,该是多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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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的时候,顾燕北下意识蹙起眉心,这人虽在部队,却是放浪形骸、百无禁忌。
这会儿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不怎么恭敬,没什么耐心的一句:“您好,顾燕北。”
电话那边的人中气十足,不怒而威:“臭小子又在跟谁耍横呢?”
顾燕北肩膀一松,人懒懒散散往沙发上一靠,英挺的眉宇间阴霾烟消云散:“老师。”
顾燕北师从共和国第一批拆弹专家。
这些年,都是电话那边这位打过仗、上过战场的老人家手把手带出来的。
“伤怎么样了?”
“还好。”
“调动的事儿呢?”
顾燕北沉默下来。
知道他差点在缉毒时牺牲,家里的老爷子发了好大的火,说什么都要把他调回总队。
他一直没有松口,直到老师这边透露又有新的研究,希望他能参与进来。
对于排爆手来说,没有理论跟没有实践,都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