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为自己活。
夏念儿像只发怒的小兽,近乎咆哮:“我没有花你们一分钱!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
她不服管教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她的继母,肥胖的妇人扬起手作势打她,却被夏念儿死死攥住手腕推向一边。
这样的闹剧,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
她像是一只被镣铐锁住的蝴蝶,力量微小,屡次尝试,屡次被石头击落。
继母头发凌乱,厉鬼一般尖叫:“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这笔账怎么算?”
夏念儿胸口起伏,心酸委屈一瞬间侵袭她的心头,门头抽烟的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怀疑不止继母是继母,父亲可能也是后爸,又或者她是他从哪里捡来的。
继母自知自己说不过她,给她下最后通牒:“这彩礼我都用来还债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学校是不可能让你再去了,你死心吧!”
“你们才是死心吧!”
夏念儿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发怒的小兽露出锋利的爪牙,要为自己争取余生的自由。
雷声轰鸣,闪电划过夜空,照亮小小少女白皙的脸颊。
她看起来还很小,圆眼睛圆脸颊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可那黑漆漆的瞳孔一片冷漠倔强。
不止是同桌李招娣,还有印象里温柔漂亮的邻居姐姐,都在十几岁的时候辍学,被家里卖女儿一样逼着去结婚。
如果不愿意,就关在上锁的房间,关到结婚那天为止,结婚之后,生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直到生出男孩为止。
夏念儿的脑袋前所未有的理智清醒。
她知道,如果她执意反抗,只会迎来同样下场。
她像往常一样掀开帘子回到自己“房间”,任由继母在身后骂骂咧咧。
直到夜深,她趁继母和父亲睡下之后,摸着黑,将自己寥寥几件衣服放进书包。
小小少女深一脚浅一脚跑出家门,犹如一只湿了翅膀的蝴蝶,电闪雷鸣的暴雨夜,跌跌撞撞奔向全然未知的天涯。
-
突如其来的暴雨,如同巨大屏障,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夏念儿披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落在脸上。
她看不清前路,也没有归途,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往学校的方向跑,喉咙腥甜,一刻不停。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读书,不要嫁人。
就算是睡在学校门口,就算是上街乞讨,她也不要再回到这个家。
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嫌弃的那个。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最无助的时刻,她蓦地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女人生得极美,身上有种与这片大山格格不入的气质。
她从小都很怕她,却又想要与她亲近。
可大多数时候,她看向她的眼神冷血没有任何感情。
某天半夜醒来,母亲眼神空洞瞧着她。
那眼神像看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充满憎恶,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死她。
可是,她又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用石块在地上教她写字、教她画画……
她要读大学,她要走出大山。
她要去找她问清楚,把她生下来,就只是为了让她被憎恶被讨厌、来世上受苦的吗?
冷不丁一声枪响,如同惊雷。
夏念儿停住脚步,站在倾盆大雨之中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