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月对孟小荷一笑:“有劳。”
师徒五人一兔动了,围在外圈的人也都动了,队伍十分臃肿。
大家地不种,柴也不砍,就想凑在仙长身边,蹭蹭福气。
还是被孟小荷赶走的:“行了行了,别搁这碍事,今晚有宴席,大家记得来吃顿好的。”
这才把大部分劳动力劝回去。
留有一些小孩,跟着他们旁边,跑跑跳跳,笑闹不已。
到孟金宝家中,孟小荷先去隔壁自个儿家中,捡一把麦芽糖,打发走小孩们。
跟过年似的。
对孟家来说,确实是过年。
孟母一路问了孟金宝很多话,光看外表,就知道儿子过得极好,可不问问,心里总不放心。
待回到家中,她坐下了,还在问:“你那边,冬天衣服够穿吗?”
孟金宝蹲在她身前:“娘,你放心,我们修士不畏寒暑,衣服保管够。”
他现在穿的是常服,就拿出宗门制服:“你看,我们宗门把‘随意’这两个字,印得这么大,是过得极其潇洒,才敢这么做。”
李沂几人点点头。
确实潇洒,还很嚣张。
孟母:“那你宗门很厉害的。”
郁月一脸谦逊:“我们宗门很随意,人性化管理,你放心,金宝儿在我们这过得很好。”
除了没人待见的做饭。
看儿子的师父和师弟,都这么好说话,孟母感动:“好啊,真是太好了。”
郁月摸着兔子,瞥见屋中木架子顶部,有一个手制的拨浪鼓。
看着还挺新。
孟父端着完好的茶盏,放在郁月手边:“仙长,喝茶。”
孟小荷从外头进来,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有点破口的碗。
依次给李沂、窦渊和秦道直。
“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孟父局促地搓搓手,“望仙长们不要嫌弃。”
秦道直“咚咚”地喝完茶:“好喝!”
郁月几人,也喝下茶水。
孟父高兴得直笑。
孟金宝对母亲小声嘀咕:“我就说了,我师父和师兄弟顶好的,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孟小荷斜瞪他:“就你话多。”
八年前大旱,孟小荷双亲去山上找吃的,不小心摔下山崖。
她家和孟金宝家是邻居,关系亲近,父母去世后,孟父孟母很照拂她,如同一家人。
因此,她直接问孟金宝:“今晚想吃什么?我先去准备。”
孟父忙说:“今天杀猪,摆宴!要好好庆祝的!”
杀猪?小时候几年才吃一次猪肉,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呢。
孟金宝刚要拒绝,孟母却也说:“金宝回来看我们,是大喜事,不止要杀猪,菜畦里的菜苗也长出来了,炒几个时蔬……”
孟父:“还有,二十年前跟老四赶集买的酒,今天正好适合拿出来喝!”
孟金宝摆手:“别别,爹,这是你惦记了好久的酒,你自己留着喝。”
孟父:“哎呀我高兴嘛……”
孟金宝嘿嘿傻笑着。
堂上正说着话,外头帘子掀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揉着眼睛进门:
“爹,娘,我怎么在婶婶家啊,婶婶还不让我回来。”
他的声音,让满堂的欢喜,戛然而止。
孟金宝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都没收起来。
小孩难得瞧见一屋子外人,也怔在原地。
郁月又看向放在高处的拨浪鼓。
嘶。
孟母低头,反复舔着嘴唇,有点无措。
孟小荷走到小孩跟前,蹲下,说:“乖,现在还早,姐姐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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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撇嘴:“不嘛,今天大家都跑出去玩了,我不要睡觉。”
孟小荷:“我给你糖吃……”
孟金宝犹豫了下,问:“他是谁。”
孟父有点尴尬,说:“金宝,他是你弟弟,不是亲的。”
这孩子是收养的。
收养他时,他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法见孟金宝,自然抱有让这孩子给自己送终的心思。
所以,本也不想让孟金宝知道他,可谁知道还是遇上了。
却听孟金宝问:“他叫什么名字?”
孟母说:“他,他叫孟银宝。”
李沂:“……”
孟金宝点点头,忽的用力扯着嘴角,让自己笑起来:“真是个好名字啊。”
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挠挠头,努力用活泼的口吻:“挺好的啊,以后我不在,他能够照顾你们。”
孟父和孟母却笑不出来。
孟金宝起身,笑哈哈:“我先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低头,快步走出去。
好像要逃走一样。
等他离开,孟父拍大腿:“造孽啊,我就说不能让孩子叫我们爹娘……”
孟母拽他:“银宝在呢!”
孟父懊悔,孟银宝流下眼泪:“爹,娘,你们不要我了吗?”
孟父孟母赶紧哄孟银宝。
孟小荷看着郁月几人,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却看抱着兔子的女人站起来,对她笑笑:“麻烦你们了,我们也出去看看。”
窦渊、李沂和秦道直也颔首示意。
眼看几人神色温和,没有怪罪,孟小荷肩膀松懈。
也是,孟金宝没有他们,会有师父和师兄弟。
可他入了仙途,还如此记挂他们……
孟小荷叹气。
外头,孟金宝一口气走到山里。
这里很安静,他小时候每次被欺负,就喜欢躲在最喜欢的大石头后,等不疼了,再回家。
郁月几个在远处,都听到他擤鼻涕的声音。
平时有点情绪的人,巴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这回却偷偷躲起来,妄图自己消化。
是伤心狠了。
窦渊皱眉,小声问李沂:“李师兄,有什么办法?”
李沂没说话。
他再看向秦道直,秦道直绞尽脑汁,说:“要不,咱们扮演宝师兄爹妈?”
李沂:“就你会,给人当妹不够,还想给人当爹。”
秦道直抓抓耳朵,指郁月怀里的兔子:“让兔子给宝师兄跳个舞?扭扭屁股,跳个草裙舞啥的。”
李沂:“试试?”
郁月:“有点想看。”
陆空雪:“……”
找死是吧。
窦渊:“不妥,治标不治本。”
陆空雪用兔生宣布,窦渊是他唯一的好师弟。
一时,几个人都想不出对策,纷纷看向郁月。
郁月:“倒是有个办法。”
*
孟金宝哭累了。
他袖子湿润一片,背靠石头,瘫坐着。
他望着天空发呆。
他是老来子,前面有几个哥哥姐姐,没能活下来,所以孟父孟母,格外疼爱他。
他们总说,金宝金宝,他是他们唯一的宝贝。
直到孟金宝十五岁那年。
那年真的很难过。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草皮,煮成一锅水,孟金宝不肯吃,孟父不肯,孟母也是。
他们看着清汤里的草皮,都想给彼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