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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现在

路世安问:“请假做什么?”

“请假回家,”于锦芒掷地有声,“我任性一把,我要再去陪姥姥住几天。”

路世安没说话,他躺在于锦芒身边,和她盖着同一个被子,闭上眼,好像看到大学版的路世安,就在宾馆楼下的网吧里,开了机子,不睡觉,只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好像能看到电脑屏幕蓝色的光照在他沉默的脸上。

于锦芒没有把小路世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她第二天清晨就走了,天还没有亮,就去退房,打车去火车站,坐去淄博的火车。

“其实,我第一次考研没过线时,一家人都在骂我,”回镇子的小路上,于锦芒对路世安说,“但是姥姥什么都没说,她说这很正常呀,学校那么好,肯定好多人都想上呢。一次考不上不害怕,大不了再来一年,再来两年呗。我们家没有出过研究生,只要我愿意读,她就愿意供。”

路世安安静地听着。

“姥姥还给我织了五六个毛衣呢,不过我很少穿自己织的毛衣了,”于锦芒沿着路边的石头慢慢走,“小时候就是穿姥姥和奶奶勾的毛衣,不过长大后就少了。卖毛线的少了,织毛衣的也少了。上高三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可好看的毛衣,但要一百多呢。姥姥说用不了这么多,她说这花纹简单,就自己去买了毛线,给我织了一条。可好看了,比卖的质量还好,还暖和——姥姥买线也是买最贵的。”

路世安说:“是不是高三寒假刚开学时候,你穿的那个?领子一圈红,下面是米白色的?”

“对呀,”于锦芒又惊又喜,“你还记得?”

“我还记得,”路世安说,“你那时候特别爱惜那个毛衣,就下课时候会拉开外套,等上课了,又赶紧拉好。”

于锦芒说:“我一直以为那件毛衣是姥姥给我织的最后一件,后来她去世了,我收拾她的东西,发现了一个包袱皮,里面装了五件毛衣,还有一件没织完的。”

她说:“姥姥认识的字不多,她没上过学,也不怎么会写字,包袱皮里面就装了我初中时候的一个作业本,在封皮上写——‘给楠楠的’。”

不认字的老人,眯着眼睛捏着笔写字,笔画很直很正,没有弧线,但只有’楠楠’两个字,写得横平竖直,撇捺都干净。

她是摹了于锦芒作业本上的名字,也只有这一个“楠”字。

于锦芒说:“我对不起她。”

她其实很少和路世安提起家里面的事情,现在大家都已经不在人世,那些话也开始不再那般难以启齿,也能缓慢地脱口而出。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于锦芒看了一眼,没有接。

过了几分钟,又响,坚持不懈,大有她不接不罢休的气势。

于锦芒终于接听。

是大学路世安。

他得知于锦芒已经退房,又去她学校中,没有找到人,才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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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我来看看我姥姥,”于锦芒说,“没别的事。”

大学版路世安说:“什么时候回学校?”

“……也就这两天吧,”于锦芒回答,“好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大学版路世安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安全的。”

“……”

于锦芒结束通话。

她将手机放好,扭脸:“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路世安说:“说到姥姥给你织毛衣。”

“是,”于锦芒点头,忽而笑了,“看,你后悔和我分手,现在就在一个又一个的平行世界中轮回;而我的后悔,是没能陪姥姥度过最后的时间——你昨晚还和我说自杀的人会坠入阿鼻地狱,说不定我接下来也要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经过亲人的死亡——这是我的地狱。”

路世安说:“我记得姥姥是正常去世。”

“是正常去世,没有病没有灾,”于锦芒喃喃,“但是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于锦芒和姥姥生活的时间最长,小时候父母忙,又要照看弟弟,于锦芒就和姥姥一直生活。小孩子懂什么,只知道在姥姥家疯玩儿,小时候调皮捣蛋,做错事也不怕,反正都有姥姥给她兜着。

她就是姥姥最爱的小宝宝。

——等后来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于锦芒看到家里多出一个弟弟后,她就隐约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家里面最宝贝的那一个了。

只有姥姥看她最珍贵。

于锦芒第一年的考研失利其实并不是没有好好读书,而是考试前夕的风寒,病毒性流感。从北京赶到户籍地考试,饶是路世安再怎么细心照顾,也阻挡不了流感病毒的传播速度。

路世安大晚上跑出去买了治疗风寒的药物,跑回来给她泡上喝,还是阻挡不住病毒对身体的损害,她在考试中因为身体不适而头脑昏沉,导致英语和数学两个重要科目严重失利。

线一放出来,于锦芒的爸妈就开始赶她出去实习找工作,虽然最后不情愿地答应了她“再来一年”试试,却也会旁敲侧击地让她去找点事情干。

于锦芒不想花钱去考研自习室,她现在没有任何收入,二战的压力已经足够大,更何况还有学校那边催她们快快找实习工作签三方——否则,等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导员开始轮流出动,找她们谈话。虽然不至于拿报到证“威胁”她们去和一些合作的企业签三方协议、好提升学校的就业率,但也会各种谈话聊天施压。

那时候的于锦芒险些没抗住,尤其是越到毕业的时候,导员叫了她们宿舍里没签三方的人去谈话——

王亦欣早早找好工作,在北京实习,每晚加班到深夜,一周瘦了两斤,她的三方协议在走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