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分手?
——因为人总会变的。
搬到新家之后,关于路世安的记忆就开始从于锦芒的大脑中剥离,好像有人细致地用橡皮擦擦去了那些潦草的、不圆满的痕迹。
于锦芒和路世安之间并不缺少争吵,也不是没有提过分手。不过赌气的分手和真正下定决心分手还是不同——
于锦芒闭上眼睛,她的头又要开始痛,连绵不断抽丝的痛,这种疼痛感让她暂且放弃思考,只问路世安:“我们最后一次为什么分手?”
路世安沉默半秒,才说:“你认为我们不够相爱。”
于锦芒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些尝试去回忆却只能收到一片空白的无力,和如今面对路世安时一模一样。
她不记得了,忘掉了。
“可能因为时间吧, ”于锦芒说,“毕竟谈恋爱谈了那么久,得七年了吧?七年之痒,七年,这么长时间,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肯定不是我们刚开始认识对方的样子……”
比如初中时羞涩内向小路,经历过爷爷过世,变成冷静又理智、嘴巴毒的高中小路,念了大学,谈起恋爱,是纯情又热情的大学小路。
喔,还有眼前这个,会轻松拿自己死亡来打趣的路世安。
于锦芒直觉这个话题再往下就要糟糕,她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笑笑:“只有我,看我眼睛,也只有我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才能再七年后还保留着一份清澈天真。”
路世安笑了,松开手:“你确定不是七年后还保留一丝愚蠢?”
于锦芒说:“可是我招人喜欢!”
“是的,”路世安说,“不仅招人喜欢,也招鬼喜欢。”
又安静了。
“好了,别搞种族歧视,”路世安微笑,“往前看,啊?小芒果,现在情况还不一定,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于锦芒看他眼睛:“你又想骗我。”
“我哪里骗你?”
“你现在就在骗我,”于锦芒说,“你刚刚还在讲,说’我们的结局很难被改变’。现在又来说,还有转机。”
“凡事总要先将最坏的摆出来,”路世安说,“我和你一样,也不确定我们最后会怎么样,最坏的,也就是我去投胎转世,你回到现实。往好了想,或许我们都会醒过来。”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不过你要记得为我收尸,我现在只苦恼一件事,我爸在监狱里蹲着,我妈出国了——谁为我收敛尸体呢?”
于锦芒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骨灰盒?滑盖的,还是翻盖的?要不要再雕个花上点漆?哎,我记得还有个什么螺钿镶嵌工艺……”
“公墓挺贵的,别浪费钱了,”路世安说,“把我丢海里吧,现在国家不是支持海葬吗?就海葬吧,随风一把,抓起来飘。”
于锦芒说:“我收回之前那句话,没想到你还是有点浪漫细胞的。”
路世安大笑出声,他站在阳光下,头发边缘有些隐约透明。低头望于锦芒,他微笑:“就是这样,小芒果,往前看,往前走,最差的也就是这样了,不是吗?”
于锦芒说:“你的口才真适合去做传销。”
路世安抬手,悄悄地去触碰她头顶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脸,他说:“可是,我们现在有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可以改变小路和小于的人生——他们可以活下去。”
于锦芒问:“难道只有让他们分开这一条路吗?”
“只有这一条,”路世安说,“分开他们,让他们分手。只要分手,路世安就不会选择去北京工作。不去北京工作……”
他停顿:“当选择异地时,两个人今后也很难再见面了。”
路世安了解小路,于锦芒也了解小于。
两个人都是很骄傲的性格。
若不是每次吵架两个人都会默契地选择向对方伸出示好的小触角,早就分手一百八十多回、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于锦芒却为话中的另一个信息愣了愣。
——只要分手,路世安就不会选择去北京工作。
她忽然想起来,大三下半学期的暑假,她和路世安一同坐高铁回家。
那时候两人还是热恋期,座位也紧紧挨在一起,路世安问她,打算考哪个学校的研。
路世安没有考研的打算,他没有父母做经济支持,再加上已经开始联系学长打算内推进一些大厂实习,再等校招。他这个专业,去北上深,或者去苏杭,都有好出路。
于锦芒抱着他,喃喃说自己想考北京的大学。
她刚读大学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父母担心她年龄小不放心,一定要她选择省内的学校;现在想要考研,山东省内的学校卷上天,而于锦芒也想去北京,去首都看看……
“那等秋招时,我也看看北京的公司,”路世安说,“去北京也挺好的,我周末就能去看你。”
于锦芒原本闭着眼睛打算睡觉,听见他这样讲,差点跳起来:“干嘛?你要妇唱夫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