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己倒是不担心桑觉出事。
之前石崖上的那一幕再次证明,类人生物对人类个体没有兴趣,正如伊凡的日记所说,它们只对‘集体’执着。
他拿起桑觉留下的笔记,注
视着伊凡写下的最后一行字。
‘非我族者,皆为怪物。’
霍延己淡淡地嗤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守在身边的士兵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刚要合上笔记,却不经意瞥见笔记后面的星点字迹。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落款——
霍枫。
【卢斯、伊凡,这些被派到各个裂缝专研的上百个研究者们,终究还是被历史抹去了名字,只在机密档案里寥寥记载了几笔。
我等都是棋子,只为黎明。
没有后人记得他们,也许有一日,我的名字也会消失在历史河流中。
应该的。
谁让我同那些人一起,冲所有人类撒下了弥天大谎。
我是一个卑劣的‘神明’,哄骗信徒献祭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
也许三十年前,经历了地底那一切,仍从裂缝里爬出来的那个我并不是我。
到底是怪物披着我的人皮来到了人间,还是我成为了怪物的信徒?
我不知道,我时常认不清自己。
我‘杀死’的人类与怪物一样多。
这一切真的对吗?
这是我于自己的意志所做出的决定吗?我是在拯救一切,还是在毁灭一切?我等迎来的将是黎明,还是永夜?
我的信徒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神明’这样迷茫、恐惧,像个疯子。
我时常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癫狂的幻想。也许我一直在那里,不曾逃离。
……
‘神明’末路已至,却不能在信徒们面前倒下,这会使信仰崩塌。他们要利用‘神性’的余温,继续献祭新的信徒。
我将彻底失去立足之地,成为新的怪物。
所以我回来了……回到噩梦初始的地方,用眼睛看、而耳朵听,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
我要再见祂一次。
愿祂赐我安眠。
——霍枫】
这是六十年前,霍枫失踪时留下的最后文字。
霍延己的视线停留在‘我等皆是棋子,只为黎明’那行字上,许久才合上笔记,看向一旁为了给伤口清创才砸碎的火石。
他握着笔记,停留在火石上方,微弱的滋啦声响起,笔记底部冒出了轻微的烟。
火星子烧起的前一刻,霍延己伸出手,将其碾灭。
他保持这个姿势良久,仿佛感受不到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热,直到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
他丢开笔记,撑起身体离开,旁边的士兵见状要扶:“长官!”
霍延己抬手示意不用,光看走路姿势,完全看不出腿有重伤。
门外的类人生物都不见了,只剩下站在崖边的桑觉,还有扒在石崖边缘一颗脑袋。
桑觉正在跟那颗脑袋对话:“你还活着呀?”
对方说:“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挺失望?”
桑觉背着手:“没有的。”
“你刚刚在吃什么?给我来点,快饿死了。”
“没……没吃什么。”
“真的?”
桑觉不确定地说:“真的……”
他真的!没有!想吃它们!!
只是刚刚驱赶类人生物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它们身上的一小块,肚子又适时地咕了一声,就……
它们和宝石有点像,都能提供他所需要的能量,甚至比宝石提供的能量更多。
桑觉咬了下唇,再次确认自己可能和‘它们’一样,不属于生物的范畴。
所有生物都以肉类或植物为食,获取活动的能量,只有他不同。
熟悉的气息传到鼻尖,霍延
己的体温逼近他的后背。
桑觉回首仰头,看着霍延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重申道:“我真的没有偷吃什么。”
“嗯。”
霍延己搭着桑觉的肩,对石崖边的脑袋说:“这么喜欢扒着,就别上来了。”
对方连忙抓住崖壁的凸起,撑起身体爬了上来,艰难地行了个礼:“长官,科林归队!”
然后往后一倒,瘫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双.腿都在打颤,身上背着安全绳,全身力气都耗空了。
他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允许:“对不起,长官,我……”
霍延己扔给他一瓶水和压缩饼干:“坐下休息。”
“是……”科林实在顾不得什么军人形象,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饼干,结果噎着了,却手抖得连瓶盖都拧不开。
桑觉好心地给他拧开了。
科林:“……”
他仰着头直接往喉咙里灌,一时间昏暗的石崖上就只有咕噜咕噜的灌水声。
等水见了底,他才扔开瓶子,喘着粗气道:“长官,我有重大发现。”
“什么?”
科林可能是摔得最深的那一位,关键时刻,他织起了绿色菌网,兜了一下身体,这才免于一死。
周围黑漆漆一片,幸运的是旁边就是一个军需背包,里面有手电筒和安全绳钩之类的设备。他原本想尝试从岩洞里走上来,但发现里面根本和迷宫一样毫无规律,差点缺氧而死。
巧合之下,他又回到了摔下来的石崖,决定一层一层地爬上来,现在四肢抖得跟涮子一样。
初步估算,他应该爬了有四五百米。
手电筒已经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掉下去了,背包太重,是攀爬的负担,早早被他放弃,唯有一样东西被牢牢抓到现在,都在掌心磨出了血痕。
——一枚枫叶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