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嫣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她,一时间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沈知珩面对她仿佛遭了背叛的眼神,只能缓和语气:“听话些。”
“沈知珩,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独活。”贺嫣冷静开口。
沈知珩心口一颤,类似于疼痛的滋味顿时传遍四肢百骸。两人此刻看起来情深似海,谁能想到他们一个时辰前还在商谈和离事宜。
林丞相渐渐不耐烦了,黑着脸催促:“动手啊!”
沈知珩与贺嫣定定对视许久,当着她的面缓慢地抽出长刀,贺嫣手脚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即便沈知珩砍下一只手,林丞相也不可能放过她,可也知道沈知珩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要是她敢此刻撞向林丞相的匕首,那他就敢当着她的面去死。
这样一来,她即便牺牲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沈知珩扶着刀柄撑在地上,左手置于刀刃旁,只要刀一落下,便能斩断他的手。
林丞相畅快一笑,眼睛发红狂热地催促:“快点,动手啊!”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悬在半空,热烈的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出的光刺得贺嫣眼睛下意识闭了闭。
沈知珩面色阴沉地看向自己的手,昔日斑驳的皮肤,在贺嫣这段时间悉心的养护下,如今已经不剩什么痕迹了,她总是喜欢在睡觉前,将手按在他的掌心里,夸他的手好看,与他比谁的手指更长。
脑海浮起昔日种种,沈知珩会心一笑,随即眼神冷下来,持刀的右手便要将刀口压下。
“沈知珩。”贺嫣突然唤他。
沈知珩持刀的手一僵,半晌才缓缓抬头与她对视。
贺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即便受制于人,也不能丢了骨气,站起来。”
沈知珩眉头蹙了蹙。
贺嫣一条胳膊被林丞相死死攥着,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腰带:“站起来,哪怕死,也不要向他下跪。”
说着话,她看一眼沈知珩的刀,又仿佛刺眼一样眯了眯眼睛。
林丞相站在她身后,并未看到她的动作,只因为她的话嘲讽一笑。沈知珩喉结动了动,仍僵在原地不动,贺嫣见状顿时有些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他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刀高高举起,朝着自己的左手挥下,林丞相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沈知珩眼神一凛,当即将刀面朝向他,极盛的阳光顿时刺得他闭了闭眼睛。贺嫣抓紧机会,一手去推他手里的刀,一手拿着自己的小匕首用力朝他脖颈刺去。
噗——
血液如泉水一样涌出来,直接淋了她一脸,贺嫣怔怔睁大眼睛,攥着匕首的手仿佛泡在黏稠的温泉里,衰老的皮1肉死死黏着她的手,仿佛要将她一起变得腥臭。
贺嫣沉默片刻:“我给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他若还不来,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贺嫣看到酥肉,蓦地想起匕首刺破皮1肉的感觉:“快拿开!”
贺嫣猛地惊醒,坐起来后心跳仍快得发疼。
贺嫣点了点头,也并不意外。毕竟林丞相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否则皇上也不会一直顾忌他,他既然敢豁出自己一世积累布下此局,自然不会叫人轻易察觉。
现在想来,一切也是天意,偏她在祈福前生沈知珩的气,独自一人在外游荡,恰好破了他们的计划,否则住持只要点燃香烛,便是无人生还。
许久,他缓缓开口:“好。”
“小姐……”没等琥珀追出门,马车就消失在巷尾了。
沈知珩喉结滚了滚:“……好。”
“姑爷吩咐过,让我到家后一定要叫醒你,让你喝一碗安神药再睡,我方才看你睡得正熟,便没舍得叫……早知道我就喊您起来了。”琥珀看着她仓惶的眼神,一时间恨是心疼。
沈知珩眼圈眼睛红了。
“啊!”
“我何时杀人了?”她不解地问,然后下一瞬,就看到手里的瓜就变成了林丞相的脑袋,她菜筐里满满的白菜,也变成了堆积成山的人头。
“所以姑爷现在要和离,你打算怎么办?”琥珀问。
沈知珩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皇上近来也是焦头烂额,只怕没空管我们和离的事,不如你先跟祖父回去,待忙过这阵……”
沈知珩沉默一瞬:“少说也要半年。”
贺嫣独自在内狱门口站着,门内吹出的冷风泛着血腥味,让她又一次想起林丞相那张脸,一时间忍不住作呕。
贺嫣勉强撑着软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我们这是去哪?”
琥珀起初时而皱眉时而大怒,等听到沈知珩是当年贺家平反的功臣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再到后来的夫妻相处,她又忍不住笑出来,情绪大起大落反复多次,等贺嫣讲完时,她也累得躺倒在床上。
而接下来五天,贺嫣也如自己所说一样真的在家等着,只是越等脸色越难看,等到第五天的时候,直接一大早就出门了。
贺嫣板着脸不说话。
贺嫣怔怔看向她,半晌才艰难开口:“做噩梦了……”
虽然林丞相造反一事闹得腥风血雨,但皇城司门口依然清净肃静。贺嫣下了马车,径直走到门口:“你们大人呢?”
她想说沈知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只怕给五十天也还是这个决定,与其等着他自己想通,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他心里有小姐,那小姐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很难拒绝。
沈知珩一顿,意识到她想说什么,手指顿时攥紧了袖子。
贺嫣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