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半个月?”燕鸥有些结巴起来,“这么快?”
不做手术的话,生存期只有半个月,短短两个星期的工夫,他就要以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彻底死亡。
这消息来得完全没有实感,以至于他连悲伤的感觉都没有,只有难以置信的恍惚。
季南风的脸也已经白了,显然,他比起燕鸥更快地来到了恐惧这一层——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这手术还有可能不做吗?
正当两人都犹犹豫豫打算决定要手术的时候,医生再次开口,将他们的决定扼回腹中。
“我必须要提醒到的是,没有人能保证手术万无一失,从目前的评估结果来看,连手术室都走不出来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医生说,“所以你们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尤其是患者本人。”
医生面对过无数像他们这样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但燕鸥和季南风只是初入这生死局的纯粹的新人,这短短几句话的每一个字落进他们的耳朵里,都让他们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惶惑与窒息。
如果说比起半个月的生存期,后遗症还勉强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彻底失败当场丧命的风险,又将手术与否的纠结推到了至高点。
医生说了,失败的可能性对半开,真的是一点都不偏心,公平得叫人喘不上起来。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冰冻住了,但医生还要忙着照看下一个被厄运召唤的可怜人,只能匆匆提醒道:“我建议你们尽快做决定,现在病人的情况一天一发展,越拖下去可能性越小。”
医生离开之后,就只留季南风和燕鸥在静谧的空气里相顾无言。
说实话,当得知还有手术机会的时候,燕鸥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但当他听到风险的存在时,他的果决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运气好,手术完了半个月的命还能再续一次杯,运气不好,那他本来还剩的两周余额,也就真的提前清零了。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换算下来,就是还能和季南风在一起360个小时,21600分钟,他们还可以开车去几座城市走马观花,再多看一些没见过的风景、再多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
他怎么敢随随便便拿这样的时光去做赌注?
燕鸥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想到这些问题感觉半边身子都发麻,只好求助般看向季南风,想让他再帮自己做一次选择。
一向做决定不打草稿的季南风,这一次也终于犯了难。
他避开了燕鸥的眼神,焦虑地在病房里走了一圈,一声不吭地将窗帘打开,又转身去烧了壶热水。
直到燕鸥抬眼看了看窗外摇摇欲坠的夕阳,想到了医生要他们尽快做决定,他终于被这没落的景象刺激得有些烦躁起来:“老婆……”
一向好脾气的燕鸥用这种口气说话,说明他的情绪已经被逼到了临界点,季南风赶紧回过头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他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样迅速做出选择的,但是好几次话都说到了嘴边,又被他活生生吞了下去。
好半天,季南风才痛苦地挤出一句哀求:“对不起,崽崽,再让我好好想想……”
燕鸥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方才那一丝难以克制的烦躁也慢慢褪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真的被季南风惯坏了,觉得他理所应当替自己做一切选择。但这毕竟不是吃肯x基还是麦x劳这样的小事,这是决定了他生死的天大的事情。
自己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燕鸥赶紧又伸手抱住季南风,什么也没说,但这是他们俩心照不宣的安慰与道歉。
季南风看他的身子紧张得不行,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又看了一眼时钟——再过几分钟,医生就要下班了。他又想到燕鸥脑子里那颗为期半个月的定|时|炸|弹,那把拖一天就降一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