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少年放大数倍的脸。
楚清问不知他为何忽然离得如此近,反应过来那句话便明白了,重复道:“和我一起睡?”
他太过惊诧,尾音带着点轻颤,乌黑清亮的眸中闪过几许不确定,下意识看向别处。
谢叙循着他目光所在之处站定,轻垂长睫,遮去眼底情绪,只剩下一脸柔和的月色:“师兄若是不愿意,能和我聊聊天吗?聊聊天也行,我睡不着,头疼。”
他声音柔和,透着乖巧温顺,或许是真的太疼了,唇抿成一条直线,隐约泛白。
楚清问见他这可怜模样有些无从拒绝,半晌才纠结道:“你头疼的话,和我一起睡就能睡着吗?”
毕竟他不是什么神药,靠一起就能止疼。
谢叙颔首:“和师兄在一起睡就不会头疼。”
楚清问认为他在诓骗自己,又觉得没必要,几番思索后心软了,让开身:“那你进来。”
关上门后,房间门里静了下来,两人相对而站,默默无言。
楚清问有些尴尬,庆幸自己把浴桶拿出去了,不然会更加不自在。
他望着床,很大,完全可以睡得下两个人,这才微微放松道:“天色已晚,睡吧。”
不等谢叙回答,楚清问率先一步躺在床上,向里面挪了挪,给谢叙腾出位置后,盖好被子闭上眼。
身体避免不了地绷直,他很快听到衣料摩挲声。
谢叙躺下了。
楚清问想睁眼又不敢,最后把自己的被子往旁边掖了掖,小声说:“晚安。”
“晚安。”少年翻了个身,似是侧身对着他,楚清问原本正缓缓放松的身体随着他这个动作瞬间门僵硬起来。
谁也没说话。
眼前一片漆黑,只剩听力极为敏感,楚清问很快捕捉到谢叙的呼吸。
离他很近,近到能感觉扫在脸上的那种温热感。
心里像是有几万只蚂蚁乱爬,楚清问毫无困意,干脆睁开眼,偏头看向身侧。
对上少年深邃的眸子,他有些猝不及防,随即听见少年得寸进尺地问了一句:“我可以抱着师兄睡吗?”
门外还说一起睡,躺下就说抱了,楚清问怀疑谢叙就是故意的。
他眼皮乱跳,还没说话,谢叙又说:“头疼,抱着师兄的话可能就不会头疼了。”
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难受,楚清问沉默,终是被打败了:“就抱着,别乱动。”
话音刚落,谢叙便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忘记自己腰处比较敏感,谢叙手碰到的那一刻,楚清问不禁一颤,酥麻发痒的感觉传遍全身,他顿时有些后悔。
少年却像是没感觉出一般,又一句“晚安”后,就闭上了眼睛。
楚清问盯着房梁,不知道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谢叙睡着了,他想翻身,谢叙的手又在他腰上,怕翻身惊醒谢叙,最后就只能那样直直地躺在床上,开始数羊催眠。
不知道数到多少个,颤动的眼皮逐渐展平,最后呼吸也平稳下来,楚清问睡了过去。
黑暗中,谢叙缓缓睁开眼睛,透着月光盯着身侧的人,伸手将他耳边的长发撩到一边,又静静看了片刻,才重新闭眼。
他没有骗人,一个人确实睡不着,近些时日那声音越发猖狂,连睡觉都缠着他。
哪怕好不容易入睡,做的梦都是有关于杀人的,被迫从那梦中惊醒。
只有在楚清问身边,那些声音才不会出现,他也觉得安心放松。
谢叙手微微收紧,楚清问无意识翻个身,彻底面对着谢叙,随即往谢叙怀里钻。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两人气息混合,空气似乎变得燥热起来。
谢叙睁开眼,几乎可以想象地出,眼前这张沉静的脸,若是醒来后看到这一幕会出现的表情一定是惊慌和紧张。
楚清问就像是罂粟,明明还没多习惯,就已经戒不掉了。
谢叙微微凑近,额头贴着楚清问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
一个算不得暧昧的动作,却因男子无意间门动了下,唇瓣轻划过鼻尖,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谢叙呼吸微重,往后离去,闭上眼。
这一次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干净的世界。
……
楚清问没关窗,阳光照进来的一刹那,他就醒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谢叙的眉眼,再往下是他的鼻梁和唇瓣。
怎么贴得这么近?近到碰一下就可以亲上谢叙的唇。
想到昨天的事儿,楚清问猛地坐起身。
他慌了脑袋吗?谢叙说抱着睡他竟然同意了。
这一个动作直接把谢叙也弄醒了,楚清问留下一句“师弟你继续睡,我还要去藏书阁”,飞快溜走。
谢叙没来得及说话,目送着他慌乱逃跑,不禁失笑。
在竹息峰别处洗漱完,楚清问便去了食堂吃早饭。
他睡得很好,但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
难得来一次食堂的南序看见他顿时坐了过来,把自己盘子里的灵果分了一个给楚清问:“师兄怎么不吃灵果?对修炼有益。”
看到灵果,楚清问就想到之前吃这东西的场景,嘴角略微抽搐。
不是他不吃,而是上次见旁人一直在吃,他也好奇吃了一个。YushuGu.СOm
没想到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吃到嘴里后一股子浓郁的榴莲味,当时他惊住了,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正在吃榴莲肉。
避免浪费,他硬
生生把那果子吞了下去,回去后疯狂漱口。
他不喜欢吃榴莲,再加上这果子吃下去的效果微乎其微,他再也没有碰。
“对我没用,我就不吃了。”楚清问把果子递给南序,“师弟多吃点。”
“原以为师兄最近变了,没想到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舍不得吃,把东西留给我吃。”南序一脸师兄你真好的表情,满目感动。
楚清问突然想到,原身对他们那么好,那对谢叙呢?
小说里写的事他知道,小说里没写却发生过的还有什么。
他斟酌着询问南序:“上次大病一场后,对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很多时候以为是发生的结果没发生。师弟,在你看来,我以前对谢师弟怎么样?”
南序正在疯狂吃东西,好吃到心里狂喊辟谷真是个错误选择,怪不得大师兄不辟谷。听见楚清问的话,他头也不抬道:“很不好。我们和师兄说过,当时师兄你听见谢叙两个字就很烦,激动起来身体还容易出问题,后来我们就不说了。”
南序想了想,继续说:“师兄要是下山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们带一份,但是从来没有谢师弟的份。谢师弟刚来的时候很喜欢跟着师兄,师兄却特别厌恶他,后来谢师弟发现师兄是真的讨厌他,还因骂他激动到吐血后,他就不跟着师兄了。”
每一个字在楚清问听来都心惊肉跳。
这么区别待遇,是个人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和难受,他想到刚穿过来时看到的谢叙。
也许那个时候,谢叙是真的想杀了他。
楚清问又问:“我又说过我为什么讨厌谢师弟吗?”
南序不吃了,神色有些古怪。
他迟疑片刻,才问:“不知道,一直问师兄,师兄你也不说。不过师兄连为什么讨厌谢师弟都不记得了吗?”
楚清问明白过来他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讨厌一个人连理由都能忘记,只能说那个理由也不是多重要,就是单纯讨厌。
“我可能觉得愧对谢师弟,所以理由也给忘记了……”楚清问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都过去了,现在师兄不是和谢师弟相处得很好吗?连师尊都说,我们竹息峰总算和谐了。”南序笑道。
那也许只是表面的。
楚清问不相信原身对谢叙这么不好,谢叙还能不计前嫌全部忘记,并且喜欢他。
越想越不确定,连谢叙和他说的那些话也分辨不清,楚清问心情莫名低落,快速解决掉饭菜起身道:“师弟慢慢吃,我先去藏书阁了。”
南序点点头,看着楚清问远去还是有些疑惑:“生病能忘记这么多吗?”
楚清问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找不出之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