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西方(六)

林行韬“你到底是谁”的问题刚出口,就听到自己声音的变化。

从孩童的清脆变为成人的清朗兼一丝低沉。那把钥匙似乎开启了溶在水中的灵魂之门,将真正的林行韬拉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林行韬看了看不再是孩童的自己,一边脱下外面的黑色风衣罩在她的身上,一边将她抱到马上。

她侧坐在马上,坐在后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亲爱的,我找到你了。”

林行韬也翻身上马,他执着缰绳,路过森林的时候,回头,看见那只小鹿并不是小鹿,而是死死睁着眼睛的奥德蕾,大狗罗斯则与卢卡斯一起死在更加遥远的路途中。

身后那个看起来不染任何脏污的人其实在之前两肋发粘,她只是细心地擦拭了那些粘液,让自己的胸前的皮囊保持新鲜与美丽,轻轻地望一眼雷诺他们被留下的一堆在寒风中颤抖、勾连着一丝粉红的骨头模型,她温柔地问:“你的病还没好,你还要喝奶吗?”

林行韬再次转过头。

森林沉郁的绿色像是从天际降下,这些繁殖了不知多少年的植被与贝阿特丽丝残缺的尸体共同腐烂在泥土下,正是这腐烂的味道,夫人透过风衣传来的清甜也糜烂成了腻人的甜香。

天空不再是睡梦中常有的铅灰色,没有黑夜,天色直接显露出黎明。

光越来越亮,人在清醒之前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修普诺斯是地球的睡神。

“等我醒了吧。”他说。

......

林行韬醒的时候,周边还残留着一丝香水的味道,不过不是“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香氛的幽香,而是另一种香味。

他坐在椅子中,旁边是往嘴里扔着草莓的奥德蕾与撑着下巴正有点无聊地瞅着他的卢卡斯。

“我睡了多久?”他问奥德蕾。

奥德蕾有些歉疚地低下头,递出装着草莓的盘子:“对不起路易斯,你在马车里受了凉,病情加重了,是我开窗的错。你刚从马车下来就发烧了,一直在睡觉呢。”

“这是什么味道?”他问卢卡斯。

卢卡斯回答:“这个呀,是王都的一位夫人带来的最新款香氛,她们说这个叫‘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好像尝试了大胆的蒸馏技术,你在梦里面听见她们说了吗?”

林行韬点点头,注意到自己的椅子扶手上搭了一本书,他拿起书,书里有两页的边角被折了起来,这两页分别是《精神的黎明》和《引发共鸣的恐怖》。

而书名是《恶之花》,扉页上写:法琅西伟大的传统业已消失,新的传统尚未形成,它即在这过渡时期里开放出来的一丛奇异的花。

在他翻看书的时候,大人们狩猎完成归来了。

子爵依旧扎着利落的马尾,在夕阳中侧过脸,露出了马匹后拖着的猎物。

和其他贵族的猎物一样,都是小动物——当然不会是人类。

现实不会有梦中那么可怕,吧。

有人说:“本来打到一对狼母子,被它们跑了。”

有人说:“小姐,我将我打到的狐狸的一只腿给你怎么样,虽然瘦了点。”

莫尼耶伯爵说:“公爵阁下抓到了许多鸟,都在笼子里装着呢,不必担心,每一位小姐都会分到的。”

子爵走过来,摸了摸林行韬的额头,说:“烧终于退了,让女仆送杯羊奶来,我要看着你喝掉。”

林行韬指了指子爵打来的小猎物,说:“好少呀。”

子爵笑了一下,弯腰用鼻尖蹭了蹭孩子的鼻尖:“因为不放心你,别看这么点,都是贝阿特丽丝为了我们萨利安家族的面子打来的。不过我准备将这些送给帮你看病的医生。”

“医生?”

“是王都来的涅弗伦·卡医生。”子爵夫人也走了过来,她拢了拢紫色的外套,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可惜他有急事,已经回王都了,是个医术高明而且谈吐不凡的人,他说你一直在做噩梦,并为你念了两首诗,你有在梦中听见吗?”

林行韬想起梦里那个刻着“Nephren-Ka”的锁。

“我听见了,我还梦到我在梦里和奥德蕾还有卢卡斯捉迷藏。”

他们回到了马车上。

“那你找到我们了吗?”卢卡斯好奇地问。

林行韬看着马车内的家人,又看了看窗外烧起来的夕阳,说:“我找到了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卢卡斯会知道是他找他们?

卢卡斯正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要是路易斯的病好不了的话,我一定要亲他然后被他传染,陪弟弟一起生病!”

《恶之花》中滑出了一张从别的书上撕下的纸。

如果说《恶之花》的年代勉强对应的话,这张纸上的诗句却显得格格不入,那起码是二十世纪的诗句。

《杜伊诺哀歌》:如果我叫喊,谁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美不是什么,而是我们刚好可以承受的某种恐怖的开始。每一位天使都是可怕的……我们需要时可以求助于谁?不是天使,不是人,在这个被解释的世界我们并不感到很安全。

“那些早走的就不再需要我们了,他们断绝了大地上的悲喜,就像孩子乖乖地长大,不再需要他们母亲温柔的胸房。”加斯帕德捡起从路易斯手指中飘走的纸片,继续念道,“然后在一个可爱如神的青年突然永远离开的可怕的空间里,虚空第一次感到震惊。”

在加斯帕德念的时候,路易斯眼里,那一丝不一样的光消失了。

林行韬在现实中清醒彻底离开过往的迷梦,而路易斯赌气地叫嚷起来:“我不想喝羊奶!”

......

名为涅弗伦·卡的医生转了转从林行韬那里拿来的手.枪,也在念着诗句:

“精神的天空向着这在做梦、苦挨的人,裂开,塌陷,带着深渊般的诱惑。因此,亲爱的神,清醒而纯洁的生命,在荒唐的狂欢那冒气的残余之上,对你的记忆,更清晰,更绯红,更迷人,在我睁大的眼前不停地飞舞。”

闪耀的群星在他瘦削的指尖翻飞坠落,他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枪变作钥匙,随即优雅从容地等待着急匆匆追上来的女仆。

“先生,您不向公爵阁索要许诺的好处吗,您毕竟是这场狩猎中的最终胜利者。”

涅弗伦·卡爽朗地答道:“巴丽工厂里的工人还等着我,还请你转告公爵阁下,将所有的奖励给予那位可爱的路易斯小少爷吧,也许承包他下半年的羊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得有个强壮的身躯,比如从楼梯上摔下却能很快清醒。”

等女仆告退后,他坐上窃笑而来的夏塔克鸟,大笑着说:“这是我的银匙之门而不是你的!是供我诸般回味的荒诞之梦!忘了它吧!直到你与我并肩而行,直到你降我为臣。”

——对你的记忆,更清晰,更绯红,更迷人,在我睁大的眼前不停地飞舞。太阳已使烛火变得暗淡;因此,永远的胜利者,炽热的灵魂,你的幻影犹如不朽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

林行韬可以穿过银匙之门回到过去,奈亚当然也可以,这其实是属于奈亚的门内。

门内,化名为涅弗伦·卡(这个名字之前也出现过)的奈亚将林行韬拉到路易斯身上,通过睡神修普诺斯令他做了一个诡异莫测的迷梦。这个梦就叫做《路易斯漫游仙境》(滑稽)。

有三重时间线,第一重是穿越银匙之门的奈亚,是在大结局之后的时间线;第二重是被拉过去的林行韬,是在成神之前,但记忆模糊,梦里嘛,记不清很多东西;第三重是狩猎的时间,就是在路易斯被收养的大半年后。

这场狩猎的赢家是奈亚,但根据真正的时间线,赢家当然是林行韬,所以结尾奈亚说永远的胜利者。

因为是林行韬赢了诸神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个不会对现实产生什么影响(只当番外就行了),只是另一重只供奈亚回味的梦罢了——虽然林行韬也能回味。

上是和事实相符的,他们已经不正常了,所以结尾那边也透着点不对劲。

中和下不全是。分析一波中下的梦:

1.奥德蕾和卢卡斯的异常——现实中的异常,两个孩子被放大的嫉妒。

2.猎物是人——吃人的社会。

3.被教会用枪的雷诺——现实中教路易斯用枪的雷诺。

4.与林行韬交换衣物,发生改变的雷诺——某个现实中代替路易斯成为子爵府孩子的阿伦。

5.攻击林行韬的鸟人——夏塔克鸟。但是又没有真的动手——眷属天使。

6.互相残杀的贵族——食尸鬼。

7.子爵与子爵夫人发生矛盾,子爵的半身都是血,眼睛不睁开——子爵杀了夫人,成为夫人,换眼。

8.罗斯追逐小鹿,小鹿死亡——罗斯杀死奥德蕾,奥德蕾变成食尸鬼。

9.巨蟒——化龙。针叶动——力量恢复。对杀戮的兴奋——精神状态不对。

……

几首诗也是类似的隐喻,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用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所以可能又写得大家看不懂了(捂脸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