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并用比了个动作,她一愣,这下懂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就猜到你肯定不知道。”
旁边修士听见二人对话,犹如内行见外行,两眼放光,立马挤到徒为身边:“那你想具体了解一下吗?姐姐什么都可以教你嗷。”
“……”她不知一瞬间想象了什么,耳尖微红,好在被头发盖着没人看见:“不必。”“别这么说嘛,这是你迟早会用到的知识诶!”
这场不明所以的酒席结束时,修士们心满意足,徒为和杜异这才得以脱身。
方才那个坐在门边擦拭法器的女修还在,见她出来,一身酒气,衣服却不怎么乱,笑道:“没被我的师妹师弟吓到吧?”
“还好。”
自从知道这人以前爱慕过凤千藤,她莫名有种本能的警惕。
女修道:“我叫辛夷,你呢?”
“……徒为。”
“徒为呀,好,我记住了。以后常来玩。”她挥手作别,徒为心里想着凤千藤的事,忍不住停下脚步问:“你刚才说你以前认识凤千藤。你和他很熟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熟。”辛夷红唇一翘,更显得一张脸光彩照人:“她当年可是大名人。轻易就扭转了天道命运,又有玄女血脉,合欢宗上下无人不想和她修炼。当时还有一些传闻说,和凤千藤双修,能让练气一夜升至金丹呢。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但他不是都拒绝了吗?”徒为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臭。
“是拒绝了,所以这些人都不够聪明。我早就看出凤千藤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绝口不提修炼,只说欣赏她的实力,想和她交朋友。她果然一下子就答应了。”
“然后呢?”
听着徒为慢慢沉下来的口吻,辛夷暧昧不清地一笑,抓过她的手,突然在她手背上一吻,徒为反应极快打开她往后一退,戒备得跟防敌人一样。
她道:“要是想知道,明天也过来陪我聊天吧。姐姐心情好了,可以接着给你讲。”
徒为不说话,扭头离去。
今夜毫无收获,说是测试,结果只测出来她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这叫什么,无性恋?
回到茶馆,一坐下,体内莫名发热,多半是刚才在合欢宗的据点吸多了特制的灵香。
那香可以促进宗内修士修炼,但对于没有修习合欢宗心法的却不知会怎样。
她喝了口清水,冷冷脑子,茶馆的门忽然碰一下被人推开。
“徒为……你们看见徒为了没有?徒、徒为!”
白莞冲过来一把拽住她,语气仓皇,脸色也不好看,徒为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见她说:“不好了徒为,我刚才去给她送灵丹……然后就看见她……”
宅邸的房门是大敞开的,估计是白莞冲进去再冲出来时太慌张所以忘了关上。
地上桌上随意放着几个匣子,里头是凤家修士的内丹所炼制而成的各类灵丹,都已经失去光泽,被放下后就没被人动过。
六颗。
凤千藤一颗也没吃。
“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所以才推门进去,然后就看见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伤得好重,那样子只可能是内丹出了问题才会这样,要是我发现得再晚一点,可能已经死了……”
寂静的屋内连灯都没点,黑得只有从门外照进来的一缕月光可以依仗。白莞委顿地说着,绞紧的手指足以说明情况比她说的还要严重。
徒为走到床榻边,看见凤千藤好像死了一样静静躺在那里。
单薄的里衣挡不住日渐削痩的躯体。乌发如瀑般散开,衬得莹白的皮肤犹如透明,好像一捏就会破碎。他身上的生命力气息薄弱,而且正在一点一点流逝,现在还没死,大概是靠那颗还未完全破碎的内丹苦苦支撑。
但凡服下那几颗灵丹,他不会衰弱到这种地步。
白莞道:“我劝过她记得吃药,她没应我,还问了声你在哪里,我说你很忙,她什么都没说……”
她分不清那时凤千藤平淡的表情算是怎样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让她这个外人光是看着都有些胸口发闷。
“那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徒为注视着他,自言自语,白莞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房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她和凤千藤两个人。
徒为一动不动的,在这一刻想了很多。
她想起以前还在段家的时候和凤千藤相处的时日。
想起因为他收了那封情书就孩童一样闹别扭的自己。想起他为了哄她把情书推到她面前让她看。
“我还以为徒为再也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徒为讨厌我了?”
结果她却在战斗中失去理智,粗鲁地伤害了他,无情地撕开了他的秘密,最后又自顾自地开始逃避,明知道他受了伤。
连一个道歉、一句解释都没对他说过。当然,也没有给凤千藤任何说明的机会。
这段关系明明是被她先挑起搅乱的,真的对他不公平到了极点。
“嫂嫂。我果然,从头到尾,都还是个小孩子。”徒为垂着眼皮说,床上的人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调侃她:“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他无声无息的,似乎打算不和任何人告别。
徒为不要,她不准。
什么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在此刻这些破事好像都和她没有了关系,她只清楚一件事,她不想让他死。不想。
朦胧的意识中,凤千藤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用力地抱紧,好像在对待一件珍惜不已的宝物,但还是紧得他浑身都痛,骨头好像要散架。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阻止他醒来,他挣扎着一次、两次才得以缓缓睁开眼,视野漆黑,唯独耳边那人不均匀的呼吸声很清晰。
“……徒为?”他看不清,本能地用气音叫了一声,搂住他的手臂微微一颤,然后更用力地将他拥紧。
“对不起,嫂嫂。对不起……”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听在耳边却像在哭一样,似乎还是四年前那个孩童:“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我好像都没办法让自己不喜欢你。”
凤千藤一顿,眸光晦涩,没答话。
她抽了下鼻子,脸埋在他脖颈边,像只不愿离开族群独自生活的小兽,只能靠嘶吼和叫唤表达自己的无助:“不要死,嫂嫂……求你了……”
她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人的感情一旦被辜负,或许就会彻底变质,就算装作看不见那条裂缝,但无法修好的东西就是无法修好。
从爱到恨,也不过一瞬间、一个契机。
她以为再也不可能修好了。
“…嗯。”
可是凤千藤却抬起手臂,在她背后慢慢拍了拍。
一如既往,就像四年前那样安慰了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被改变,就好像她之前犯的错误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徒为哽咽,咬紧牙,却还是有眼泪砸落下来。
“嫂嫂,对不起……”
“嗯。我也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徒为不满地说,发现自己的眼泪把他雪白的里衣弄湿了。她擦了擦,怎么也擦不掉,凤千藤好笑道:“那罚你一会儿把衣服给我洗了。”她一声不吭,扑下去捏着他的下颌吻他,凤千藤呼吸一滞,剩下的声音全都模糊在了唇齿间。
本以为已经彻底摔坏的东西,好像还远远没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她可以把它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