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愣了一瞬间,然后转身回屋。
走得太快,人到门口了刘彻才反应过来,大步跟上,明知故问:“大公子怎么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卫长君停下。
刘彻笑了,如今天下也就他敢跟他这么说话。
“烤羊肉吗?”刘彻见好就收。
卫长君不容他就这么糊弄过去:“匈奴那边你来安排。”
“饭后再议。”刘彻越过他。
卫长君张了张口,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仿佛江山是他的。
刘彻不见他跟上来,回头道:“朕是皇帝。这事从朕的口中说出来,浑邪王不得不从,且不敢有半点意见。可他敢有满腹怨言。由你告诉他,他不至于胡思乱想。我们的目的是结二姓之好,不是树敌结仇。”
卫长君挑眉:“我是位列三公还是九卿之一?”
“再加一千两黄金?”
“可!”
刘彻呼吸一窒,“……在这儿等着朕呢?”
“又多疑了吧。我知道你会说饭后再议?”
刘彻噎住。
“也就是你了。”
卫长君:“换个人拉去菜市口斩了?”
倒也不至于。
可此人不能打不能骂,辩又辩不过,还没法贬为庶人……刘彻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出出气,然后朝厨房走去。
“哪儿去?”卫长君叫住他。
刘彻:“不烤羊肉?”
卫长君朝水井方向一扬下巴,刘彻后退几步,水井旁有个大盆,碰上有个木盖。刘彻好奇,掀开木盖,各种味道扑面而来,他慌忙盖上。
“你把羊腿和羊排分开了?”
卫长君颔首:“也不知道浑邪王喜欢吃几成熟的。回头分开烤,我们一半他们一半。”说完把烧烤工具拿出来,又去拿木炭。
卫长君生两炉炭火,叫刘彻看着,他去喊浑邪王,顺便把小外甥和大侄子叫进来。
太子刘据没干过农活,只是丢玉米粒也累得脸通红。少年跑过来抱住他撒娇:“大舅,好热啊。”
卫长君一把抹掉他额头上的汗,问卫伉:“热吗?”
乖小孩点点头。卫长君冲他伸手,小孩抿嘴笑了笑,两只小手拉住大伯的手。刘据转到另一侧攥住他的大手,把人往院里拽。
卫长君把他拽回来等等浑邪王。浑邪王见状疾走几步:“国舅有何吩咐?”
“腌了几块羊肉,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烤。我思来想去还是您自己烤吧。”卫长君朝院里看一下,“不想在院里在门外烤也行。我们饮食清淡,我准备了一些小葱,又叫女奴做一些薄薄的饼中和羊肉的油腻。你需要的话分你们一半。锅里还有炖羊肉和羊肉汤,足够所有人吃的。”
浑邪王闻言道声谢就随他进屋。
这些日子浑邪王虽然多在上林苑,他也看出今日之大汉就是征服了楼兰、乌孙等国,一统草原的冒顿单于活过来怕也讨不到好。
浑邪王了解越多,越对大汉天子心生敬畏。在刘彻跟前,浑邪王倍感拘束,他选择去正院外烤羊肉,名曰他需要叫几个小子帮忙,院里站不下。
卫长君没管他,只叫许君把早已洗好的葱,以及刚出锅的饼送过去。西芮帮她搬用饭的方几。
浑邪王把羊排放在没了明火的炭火上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到院里询问:“国舅,此时用饭吗?”
卫长君:“也可。早点用饭早点干完,你们也能早点回去歇息。”
浑邪王出去喊家人们。
刘彻一直靠着偏房墙看他俩你来我往:“大公子真是跟谁都能和睦相处。”
“非也!”
刘彻诧异。
“同陛下不行。”卫长君说的认真,以至于刘彻差点问出口——陛下何人。刘彻气笑了:“据儿,看看,这就是你的好舅舅,逮着机会就挤兑朕。”
三岁的小刘据听不出嘲讽挖苦。九岁的小太子还能不懂吗。父皇那句“大公子”可是没有半点恭维。小太子觉着父皇活该。可父皇又希望他帮他,那他怎么办呢。
小太子眼角余光看到来回打量他父皇和大舅的小表弟,福至心灵,拉住表弟的小手:“伉儿,是不是饿了?我们回屋喝点水垫垫。”
小卫伉正好渴了,使劲点一下头:“好!”
刘彻望着两个小少年走两步就往屋里跑,张口结舌:“长君,长君,朕是不是被据儿无视了?”
“不然你叫他怎么做?”卫长君反问。
刘彻:“朕乃天子,还是他父亲。”
“他在我家,我是他大舅。”卫长君此言一出,刘彻哑口无言。
刘彻奇了怪了,他怎么就说不过卫长君呢。
卫长君比他多活几十年,又是在信息发达的时代,他不刻意学,偶尔看到的听到的也足够应付刘彻。
“你来烤?我找浑邪王聊聊。”
以前刘彻时常打猎,时常野餐,虽然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烤肉也难不倒他。何况肉腌好了,看着别烤糊,注意烤匀就行了。
刘彻移到炭火前,“朕等你凯旋。”
卫长君无奈地瞥他一眼,“据儿和伉儿要是饿了,厨房有饼,叫他俩先吃。喝羊头汤也行。”
刘彻抬抬手:“快去!”
浑邪王并没有去大门外,而是在正院墙边,大院里头。金日磾兄弟和浑邪王的女儿妻子还在地里,帮他看火的是两个儿子。
卫长君问:“阏氏怎么还在干活?”
浑邪王朝外看一下:“最后一点种完省得回来找地方放了。”
“我的羊肉不如你们养的吧?”卫长君笑着问。
浑邪王起初是这样认为的:“国舅的羊极好,肉质细嫩,没有腥味,白水煮应该也很美味。国舅怎么养的?”
卫长君:“用一种可以在地里种的草养的。种一次可以割三年。到秋搬回家住,陛下会赏你几亩草种。你兴许见过,或许听说过。不知道匈奴语怎么说,我们管它叫苜蓿。”
浑邪王没听说过,只能等等看可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