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还不懂得掩饰。卫媼看一眼赵破奴的背影好奇:“那孩子怎么跟没来过东市一样?”
“老家边关,在匈奴流浪多年,别说东市,他看着长安城墙砖瓦都稀罕。”
卫媼心疼:“可怜的孩子。”
“阿母,到了。”卫长君指着三丈外和街上大多数店铺一般无二的二层小楼。卫媼不敢相信,金阁竟然如此平平无奇。
卫媼不识字但她分得清颜色。到跟前看到匾额上的字黑色的,忍不住小声说:“不像啊。”
“外面也装的金光闪闪,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这家店中有很多金银珠宝。”卫长君话音落下,从里头出来一位中年女子。
女子看到卫长君双脚钉住,眨了眨眼睛,疾步上前:“大公子何时回来的?”
“前几日。”卫长君侧身为母亲介绍,“这位便是卓夫人。”
卫媼一直对她很好奇,笑着同她寒暄的时候就忍不住打量,穿得清新淡雅,长相温柔,真不像满身铜臭的商人。
随后卫长君又为卓文君介绍:“这位便是我母亲。”
卓文君伸出手:“老夫人里面请。”
卫媼下意识看长子。卫长君笑道:“阿母想看些小东西。比如送给几位公主玩的金簪,或一些手串,玉饰等等。请夫人给家母介绍介绍。”
卓文君前面引路,带她到柜台里面。卫媼又忍不住看卫长君,这样好吗。卫长君点头,卫媼进去,掌柜的把柜子打开,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任她挑选。
卫媼吓一跳,一边朝外看,一边叫他们先放回去。
卓文君很想笑,卫家老夫人怎么这般有趣。
卫长君解释:“阿母不必担心。城里百姓知道我爱来金阁,没人敢青天白日上门抢夺。”
“你的功夫我还不清楚?”卫媼瞪他。
卓文君又想笑:“老夫人,大公子不止会工夫,他还是国舅爷。要叫街坊四邻知道他在我这儿,您一动不动,人家就会把您需要的有可能需要的不需要的全都送过来。”
卫媼吃惊:“不用给钱吗?”
卫长君好笑:“自然是要给钱。”
卫媼摇了摇头:“那算了。”
“阿母,慢慢挑。”卫长君把装着金子的袋子放柜台上,“夫人,看看多少,按照这个来。这是我在朔方卖酒得的。不必为我节省。”
掌柜的接过去倒柜台上。卫长君出去转转,顺便听一听他昨日放出去的“消息”。
街上有茶馆,在金阁斜对面。
今日非休沐日,又因为天气寒冷,店里人不多。卫长君要的茶很快便上来。店家大抵是怕凉了不好喝,连同小火炉一块端上来,还配有两份小点心。
卫长君早上吃了八分饱,走这么一圈也有点饿了。他慢慢抿着茶汤,慢慢吃着点心,耳朵却很繁忙。听路人聊天,听客人闲侃。
后街酒肆食客没叫卫长君失望。也许他们素来爱管闲事,反正卫长君一杯茶没喝完就听到一男子问:“知道吗?陛下身边的方士宁乘被打了。”
“宁乘是谁?因为什么?”与他同坐的女子好奇。
男子道:“听说大公子回来了。”
“哪个大公子?”
卫长君眼角余光看到旁侧男子瞪她:“还能有哪个大公子。皇后和大将军之兄,卫大公子。”
“他不是在朔方吗?”
“朔方城立,大公子又不是太守,何须一直在此。”
坐在男子对面的女子好奇:“大公子跟宁乘有什么关系?他想必都不认识此人。”
“别急。听说宁乘因为陛下征召方士入京,他大抵才疏学浅,一直没得陛下重用,钱快用光了,正不知道该找谁,到街角听见有人喊大公子,他寻思大公子才回来,什么都不清楚,就说皇后失宠了,卫家想保住富贵,最好跟王家亲近。恰好王夫人得宠却家贫,而卫家又不差钱,最好的办法便是给王家送去一些钱财。”
女子点头:“不错。陛下高兴,自是对大公子另眼相待,不吝夸赞皇后贤惠。”
男子连连摇头:“错错错。皇后是不得宠,可长平侯乃大将军,位列丞相之上。”停顿一下,“别说王夫人才得宠,她有皇子傍身,卫家都不必担心。除非匈奴人死绝了。”
男子对面女子算算时间:“是的。军中拜将的时候王夫人已经入宫,陛下不喜卫家,何必呢?听说还要封大将军之子列侯,被大将军拒绝了。”
“你听谁说的?”男子好奇。
女子道:“大将军夫人乃张氏女,我一个亲戚跟张家走得近,听张汤夫人说的。宁乘不知道吗?”
“宁乘一定跟你一样认为卫家有今日盖因皇后得宠。”
他身侧的女子好奇:“那宁乘被打是卫家人干的?”
男子一脸无语:“你是什么都不懂。这种小事还用他出手?虽然大公子只会种地,可你想想多少人因为他富裕起来。这几年在朔方种出了可以酿酒的果子,听说还种出像蚕丝一样暖和的棉花。大公子为人大方,头一年种出的棉花就给所有人用了。朔方人人一副护膝。那些驻军如今都回来了。宁乘当街这么说,指不定多少人听见。宁乘叫他们敬重的人讨好王家,大公子能忍他们也能忍?”
两个女子连连摇头。其中一人道:“听说那些驻军都随大将军上过战场见过血。”
男子点头:“要不是怕给卫家招惹麻烦,那些人敢一刀宰了他。”
男子身侧的女人问:“宁乘出主意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
“你是宁乘你怎么想?”
女人认为卫家有今日盖因卫皇后霸天下:“跟宁乘一样认为我一片好心,那些人竟然敢打我。简直好心没好报。”
另一女子好奇:“宁乘也知道?”
男子摇头:“打宁乘的人今早跟人显摆的时候不巧被我朋友听见,我朋友方才走的时候告诉我的。”
“打人还敢显摆?”
男子笑道:“宁乘又不知道谁打的。昨日下午从宫里出来,走到僻静出,被人用衣服蒙上头,劈头盖脸一顿,他找廷尉,廷尉也不敢乱拿人。再说了,这等小事廷尉才懒得管。游侠欺男霸女还抓不过来呢。”
“我要是宁乘得立刻走人。”女人话音落下,从外面匆匆跑来一男子,然后坐到她身边。
聊天的三人惊了一下。先前说话的男子好奇:“你不是家中有事?怎么又回来了?”
这人正是跟男子说宁乘被打的那人,只见男子拿起空杯子倒茶:“宁乘被打一顿竟然还高升了。”
三人齐刷刷看向男子,眼神示意他别喝了,说说怎么回事。
那男子又喝一口:“陛下叫宁乘为东海都尉,今日出发。听说乘坐的还是驷马高车。陛下此番何意?”
两个女子看向另一男子。那男子佩服:“陛下这招高。东海郡离长安千里之遥,跟塞外五原没两样。看似宁乘因为给大公子出主意高升,可是叫你去你去吗?”
他乡虽好也不是故乡,男子摇头:“宁乘也不想去吧?”
“他敢拒印,汲黯的昨天就是他的今天。”
卫长君放下茶钱迤迤然出去。
四人下意识看一下卫长君,见他身高仪态好,目光不由得追随他。卫长君到门口转身,两个女子看到他侧脸,很是吃惊:“城中何时多出个这么俊的人物?”
最后来的男子奇怪:“你们才看到?”
他身侧的女子点点头:“只顾聊宁乘呢。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听说了这事想高升,又当街拦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