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想叹气,韩嫣快四十了啊,怎么还这么天真。
“你敢提我,我开春就走。”
韩嫣脸色微变,赶忙承诺不提。他拿出纸的时候又忍不住嘟囔:“该谨慎的时候谨慎,不必谨慎的时候还这么谨慎,一天到晚累不累啊。”
卫长君假装听不见。
韩嫣又嘀咕两句,卫长君依然恍若未闻,韩嫣消停了。卫长君担心他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等他写好拿过来细过一遍才还给他。
韩嫣冲他翻个白眼。
卫长君起身伸个懒腰:“我说的武功比试,你可以加一条,无论什么出身都行,但犯人之子除外。”
“为何?”韩嫣顺嘴问一句。
卫长君:“你猜犯人之子被选中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韩嫣想也没想就给出答案:“把他父亲放出来?”
“还有可能打击报复给其父定罪的那些清官小吏。”
韩嫣点点头:“我先记下来。除夕前还得给陛下去一封信。对了,去年你给家人准备了不少棉衣,今年还准备吗?”
卫长君决定送他们一人一条薄褥子,但他没想好送不送卫孺,“你说我要是送卫孺一条褥子,她会不会拿去孝顺公婆?”
韩嫣:“不好说。你要是怕她用你的东西讨好别人,那就两个妹妹都不送。三个弟弟和你母亲一人一条。”说着一顿,“椒房殿是不是也得送一条?她不止是你妹还是皇后。对了,还有陛下。”
卫长君摇头,陛下没有,他才懒得送。
韩嫣见状竟然一点不意外:“就你这样还嫌陛下多疑。依我看你和陛下半斤八两,谁也别嫌谁。”
“墨迹干了。”卫长君提醒他。
韩嫣知道他不爱听:“不说了还不行吗。”
卫长君朝外走。韩嫣又忍不住问:“风那么大又出去做什么?”
“下地窖拿几个红薯,我把炉子点上,煮茶烤红薯。”
公孙敬声窝在霍去病榻上背文章,闻言裹着褥子跑出来:“大舅,多烤几个,我饿了。”
“褥子掉了。”
公孙敬声低头一看,沾到土了,他赶忙捞起来拍拍。
卫长君:“去病和阿奴呢?”
“替韩兄授课去了。您忘了?你和韩兄前脚出去,后脚他们就过去了。”
卫长君想起来了。这些日子他和韩嫣用了早饭就带人四处跑,顾不上关东贫民的孩子们,就把他们交给了霍去病和阿奴。
“赵破奴他们几个呢?”
公孙敬声:“也去了。有些小孩想学骑射,学会了打匈奴,赵破奴他们几个教那些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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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比我小的!”公孙敬声抬高声音。
卫长君不想同他吵吵:“等去病回来,叫他陪你练一会儿剑。”
天寒地冻,公孙敬声只想在被褥里睡觉。他此时背的文章是韩嫣一早定下的,他认真背饭前就能背会。然而快午时了,他才念顺口。
公孙敬声无力地叹气:“我何时才能长大啊。”
“小时候文不成武不就,人家会说你还小,可以慢慢学。长大了还没有长进,人家会说你是个膏粱子弟。”卫长君提醒他,“我觉着据儿都比你识字多。”
公孙敬声怪叫一声:“大舅这么大人了,跟我用激将法羞不羞啊?”
“学文识字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天天退,据儿天天进,能要多久不超过你?过几年你会发现,表兄弟当中你不是最小的,却是懂得最少的。”
公孙敬声脸上的嘲笑不见了,试探着问道:“不是骗我啊?”
韩嫣从屋里出来:“也可以当他骗你。反正没人敢嘲笑他,他妹妹是皇后,弟弟是长平侯。你呢?”
公孙敬声认为他母亲只会唠唠叨叨,父亲在大舅面前都不敢高声言语。公孙敬声想了想:“我还是皇后外甥呢。”
“你表兄不是吗?”卫长君反问。
公孙敬声无言以对。
卫长君:“据儿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他以后不能成为太子也是王爷,土地比朔方还大。可他小小年纪还天天读书,你好意思偷懒吗?”
公孙敬声被说羞愧了。
卫长君给韩嫣使个眼色。韩嫣拥着少年回屋,陪他背文章。
公孙敬声背会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他不敢去堂屋找大舅:“韩兄,实话告诉我吧,大舅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三个外甥我最懒。”
韩嫣摸摸他的小脑袋:“一天天瞎想什么呢。他对你母亲才是真失望。”
从长安搬过来的那一年春节,公孙敬声已经记事了,他很清楚年初二随父母前往卫家拜访,他大舅都懒得睁眼看他母亲。
“我不该怀疑大舅。”公孙敬声说出来有点想哭,“大舅这些日子好忙,也不该叫他操心。”
韩嫣拉他起来:“去病像你这么大比你难管多了。天天想往秦岭跑。如今守着大山,你舅不管了,他反而懒得跑。下的陷阱都能忘。”
公孙敬声露出笑脸,连连点头:“对,全家他最不叫人省心。”
你也就仗着霍去病不在家敢这么说。韩嫣心里这么想,手下动作不停,拽着他去堂屋。卫长君给他们留了一壶热水,韩嫣和公孙敬声洗洗手,吃他将将烤好的红薯。
公孙敬声拿着红薯吃一口就往外跑。
韩嫣无奈地说:“他怎么这么欠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