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苜蓿有“牧草之王”之称,可见其美味程度。卫青的小马驹吃惯了,头一次进宫跟其他公侯的马在一处吃公家粮,它蹬蹄子了。
卫子夫正当宠,马监可不敢作践她弟弟的坐骑。小马驹不吃食,马监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去找卫青。
卫青以为马病了,到马舍亲自喂它安慰它,小马驹眼睛鼻子透着嫌弃,还咬卫青的衣襟,往外梗脖子。卫青仿佛看到要出去玩的大外甥。
卫青纳闷,随后注意到小马驹毛发油亮,比比它高一截的马还精神,恍然大悟。小马驹初到他家的那些日子不怎么好看。自打吃了大兄送来的草,它才越发出挑。
难不成草也是世外高人给的?卫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大兄没马,驴和牛这些日子天天耕地,没好好歇过,天天吃那个草也不会像吃饱等饿的小马驹一样神采奕奕,大兄应该还没发现草也与众不同。
卫青胡扯:“它不习惯要回家。”
马监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给侍中送回去。”
“有劳。”
马监笑着回礼,然后牵着小马送回卫家。
可惜他到门口就走了,要是进去一定能发现端倪,小马驹吃的菜跟宫里喂马的草完全不同。
马虽然回家了,卫青心里存着事并不踏实。幸而刘彻天天去看他长女,没叫卫青跟前伺候,眼光敏锐的刘彻没发现他反常。
终于挨到休沐日,宫门打开,卫青就往家跑。饭也没吃,策马直奔秦岭。
红薯苗长大了,卫长君今早起来就薅一把,带着弟弟妹妹试试他们几个一早上能种多少。然而除了他都没干活农活,只种几垄。
卫长君寻思饭后就去八阳里请人。卫青到时,卫长君刚从地南头走到家门口,准备在沟里洗掉一手的泥土。
卫青看到地里的绿叶,“大兄自己种的?”
卫长君:“我先试试,回头就请人。但愿八阳里的男人还没去服劳役。”
“应该还没去。听人说只服四月一个月。”卫青想起他大兄也过了弱冠之年,“大兄不用吧?”
“我需要阿母也会替我交钱免劳役。”卫长君从未担心过这点,“用饭了吗?没有一起用。今早吃豆腐脑和香椿芽煎饼。”
卫青吃过香椿芽,在他生父家没东西可吃,他见有人勾香椿芽也弄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做,水煮后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吃了。
对于在生父家那几年的遭遇,卫青并不怨恨,且不止一次感到庆幸。若不是他在生父家太苦,拼死一搏投奔生母,哪有机会到天子身边效力。倘或生活过得去,他此时还在放羊,也不会有大兄这样亦父亦兄的家人。
在卫青看来卫长君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对香椿煎饼很是期待。
卫长君也没叫他失望。香椿是卫长君昨日傍晚和老奴去山边捡柴发现的。以前以为是光秃秃还没死透的树。一场春雨过后树发芽,卫长君很是惊喜,今早就把最嫩的摘下来。
也得亏卫长君前世生于农村。八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子没有不会爬树的。其实很多女孩也会。卫长君前世小时候没少带弟弟妹妹上树摘桃勾枣掰杨槐花。
卫长君趁着弟弟还没起的时候去,以致于没人知道他爬树跟猴似的。卫长君担心弟弟妹妹不喜欢,用一半做饼,另一边留着晌午焯水做凉拌香椿芽。
香椿放的不是很多,面糊糊里头又加了鸡蛋,用猪油煎至两面金黄,味道不要太好。
卫孺吃的想哭,“可算吃到绿叶菜。再吃萝卜干,我都要成萝卜干了。”
卫长君真不想说:“萝卜干你想吃也没了。”
卫孺险些呛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不可思议地问:“萝卜干也叫咱们吃完了?”
“还剩一碗,明早一顿。”卫长君笑看着她。
卫孺张口结舌,“那那,别的菜呢?”
嘟嘟给卫长君的那包种子,他带着老奴种下去了,但还没露头。除了这些卫家只剩卫长君早两日找八阳里人买的韭菜。韭菜根还没习惯新的环境,卫长君可不敢割。再说了,太矮也割不着。
“别的菜只有韭菜,还得去八阳里买。”八阳里有人像卫长君一样在韭菜上盖草席,但人家留着卖给城里人,“还不便宜。”
卫青:“大兄,家里的韭菜长大了,阿母和老奴吃不完。阿母还说吃多了烧心。下次我给你拿点过来?”
卫长君还没言语,卫少儿频频点头,然后又夸她大兄有先见之明。早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吃的菜。
卫长君无奈地看她一下,“你当乡里人说这时候青黄不接只是说说?”
卫少儿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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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霍去病摇头晃脑,左看看右看看,阿母真怕大舅欸。我大舅好厉害啊。
卫广跟他坐一块,“不吃你的饼,看什么呢?”
小孩淡淡地瞥他一眼,跟卫长君有的时候一模一样。卫广愣了一瞬,回过神就看到小孩挤到他大兄怀里。卫广无语又想笑,“去病,大舅打人疼吗?”
小霍去病呆愣片刻,想起前几天的事,举起油乎乎的小爪子要打他。卫广冲他勾勾手:“过来,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过去是不可能过去,他打不过啊。小孩仰头向大舅求救。卫长君眼皮都没动一下,“吃完再说。”
吃饱了,卫长君去八阳里,小孩也闹着要去,端的怕在家挨打。卫长君早忘了这茬,还以为他想骑驴,就抱他上去。
舅甥二人晃晃悠悠到八阳里,已经把小麦种下去的村民或在沟边放羊,或在村头闲侃,或在屋角搓绳编草鞋。
村民跟他熟了,见他过来纷纷起身道:“大公子来了。”
卫长君下来:“我找外族人买的种子长大了,今日想请诸位帮我移栽到地里,不知有没有空?”
众人楞了一下,然后纷纷嚷嚷他们有空。
卫长君先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去找里正。里正先瞅干活利索的,然后从中挑家里最穷的,挑二十个随卫长君过去。
还有四亩耙好的地没犁成垄,卫长君不敢要太多人,二十人到傍晚就差不多了。没被选中的人很失望,卫长君安慰他们,下月初和五月也有活,届时就找她们。
卫长君一直表现的说一不二,说不少他们一个铜板就没少。八阳里的人都信他,笑意再次爬满脸,欢送卫长君出村。
卫长君叫嘟嘟买了打水的轱辘,他后来带着老奴和家人移到地里,打水浇红薯不费劲,果然到金乌西坠,那几亩红薯就种好了。
要不是犁地太慢,泥土干了,也不需要浇水。
村民种红薯的时候卫长君和卫青二人把地犁成一垄一垄,以致于他也没能带卫青进山。
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卫青才问他大兄知不知道那草与众不同。随后又问那草是不是卖纸的人卖给他的。
卫长君点头称是,明知故问:“草有问题?”
“没,没,很好。贵吗?”。
卫长君微微摇头:“草不贵,但种子很贵,花了我十金。”
卫青倒抽一口气。
闲着无聊出来直播犁地的嘟嘟对着屏幕翻个白眼——卫大郎是真敢说啊。
卫长君佯装赧然:“是不是觉着我被人骗了?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稀里糊涂就把钱给他了。好像吃了迷/药似的。等他走了我才清醒过来。”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所以没敢告诉你们实情。你可不能告诉阿母和子夫她们。”
卫青下意识摇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红薯苗,“大兄,那些其实也是吧?”
“那些真不是。”卫长君微微摇头,“其实也跟他有些关系。不过那些来自西域。说是像咱们的芋头和山药,也长在地下。他告诉我几日后有外来客商会从子午栈道进京,我将信将疑过去等着,没想到还真有。我瞧着块头挺大就全买下来了。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在东厢房,也就是少儿住的房间隔壁放着。”
卫青听他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这人和“圯上老人”做派很像。据传当年“圯上老人”赠书张良就是叫他在哪儿哪儿等着。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些神人术士怎么还用这种法子啊。
卫青眉头微蹙,然后又不禁替他大兄高兴。大兄搬到秦岭果然搬对了。卫长君见他神色变来变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未来的大将军不会开始怀疑他了吧。
“怎么了?”卫长君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卫青笑道:“以前听人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而是仙人。我还不以为然,荒野之中野兽遍地,怎么可能有仙人。原来不懂的是我。”
卫长君很怕好好的孩子沉迷神仙术士,“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大隐隐于市。山野之中是只有野兽。”